永寧侯府下聘被打臉的事,程初瑜也是聽說了的,最近鬨得有些沸沸揚揚。
照她說,趙元柔簡直就沒事在找事,要是真不想嫁給周景尋的,那當初乾嘛明明知道周景尋有婚約還要湊過去,兩人糾纏不休,現在她如願以償,反倒是又要鬨?也不知道在鬨個什麼。
程初瑜冷哼道:“她這人啊,就喜歡當眾星拱月的那個月,少一個人拱著都不行。”
“顏姐姐,我們彆管她。”
盛兮顏正要收回目光,趙元柔已經找到了人了,目標明確的朝某一桌走去。
“是世子爺?”程初瑜脫口而出,又壓低聲音道,“那是皇……秦老爺吧!昭王也在。”
那一桌坐了五六個人,除了楚元辰,皇帝和昭王外,還有一個膚色淤黑的外域男子,以及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宋遠。
程初瑜嘀咕著:“秦老爺怎麼就不要雅座呢,坐大堂多……多不好啊。”
盛兮顏隨口道:“也許是為了體驗民間百態吧。”誰知道呢。
楚元辰似是注意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抬頭看了過來,那一瞬間,他洋溢起了燦爛的笑容。從嘴角到眉梢皆透著愉悅。
“阿辰,你在看什麼?”皇帝剛要看過去,就被一個婉轉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秦老爺。”
趙元柔就站在他麵前,她長身玉立,鮮亮的衣裳襯得她容光煥發,清麗動人。
皇帝一個子就認出了趙元柔,那天的劍舞讓他眼前一亮,記憶猶深。
舞劍時,趙元柔英姿颯爽,而現在,她明豔清麗。
他帶著一種欣賞的目光說道:“原來是趙姑娘。”
趙元柔嘴角含笑,大大方方地說道:“我是專程來找秦老爺的。”
皇帝眯了眯眼,看了秦惟一眼,眼底露出了一抹不悅。
這幾天來,他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弟弟秦惟就提議他出來走走,還說今日這金家菀會排一出新戲,唱花旦的戲子實著風華絕代,他就出來了。剛好楚元辰跟北燕王子耶律齊也在,就把他們一並叫出來,也想著讓耶律齊好好看看大榮朝的盛世風華。
現在看來,是秦惟把自己的行蹤泄露給了趙元柔!
秦惟不小了,做事也太沒有分寸,這要不是他親弟弟,絕對得治一個重罪。
秦惟注意到了皇帝的不悅,臉上也不慌,他是知道分寸的,隻告訴了柔兒一個人,柔兒又怎麼會是外人呢。
“坐吧。”
皇帝讓趙元柔坐下了。
趙元柔的目光在楚元辰身上落了一瞬,認出了他的身份,眼中露出一抹驚豔。
她沒有想到,堂堂鎮北王世子會長得這般……形容昳麗。可惜鎮北王府注定是要亡的。
楚元辰的注意力完全沒有在她的身上,正笑眯眯地朝二樓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秦老爺。”趙元柔定了定神,然後直截了當地說道,“我特意前來其實是有一事相求,我想請您為我和永寧侯世子周景尋解除婚約。”
這話一出,秦惟立刻歡喜地看著趙元柔。
趙元柔先前問他能不能想辦法讓她見見皇帝,秦惟也知道近日京中的那些事,知道她受了很大的委屈,更是怨怪周景尋不好好待她,知道她想見皇兄,他想也沒想就應了。
沒有想到,趙元柔是來求皇兄解除婚約的,這麼說來,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秦惟越想越興奮,充滿柔情的目光直視著趙元柔,心道:柔兒終於也看穿了周景尋,願意給他機會了。
“解除婚約?”皇帝打量著她,眼中看不出喜怒,“你的婚事是太……夫人賜的。”
這種小事,皇帝從來不會去違背了太後的意思。
趙元柔也是知道的,她要解除這個婚約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已經受夠永寧侯府了。
曾經,她覺得周景尋年紀輕輕就已經在禁軍中擔了個不小的差事,卻並沒因為出生高貴而自驕自傲,而且對她更是言聽計從,小心嗬護。
沒想到現在,才不過訂下親事,周景尋就任由永寧侯夫人這樣欺辱自己。
讓嬤嬤來教她規矩也就罷了,為了周景尋,她願意學,這還不算,還要明裡暗裡的嫌棄她出生低,配不上永寧侯府。
她不過還擊了一下,永寧侯夫人現在就滿京城的給他納妾,也不見他拒絕。
趙元柔的心裡有些難受,她忍住了。
永寧侯府不過是仗著這樁婚事是太後賜的,自己沒有辦法違抗,才會把自己踐踏在泥地裡。
既然他們這樣篤定她翻不了天,那她偏就翻給他們看!
趙元柔正色道:“秦老爺,我知道,我的婚約是太夫人給定的,太夫人一番好意,想要成全我們,可是,我隻能辜負了太夫人好意。”
“有道是:此情應是長相守,君若無情我便休。”[1]
皇帝微訝,緩緩轉動玉板指,“君若無情我便休”,這句話倒是有點意思。
想到當日的劍舞和“十步殺一人”,再見如今的她,毫不畏懼的坐在自己前麵,明麗中帶著堅毅和自信,又能說出這樣的鏗鏘決絕之詞,與他往日見過的女子太不同了。
怪不得皇弟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婚約既然是太夫人定的,那就不可能再解除。”
皇帝淡淡地說道,這位趙姑娘美則美矣,特彆也足夠特彆,但要為了她去違了太後的意思,這點特彆還不夠格。
“阿顏。”
楚元辰愉悅地聲音打斷了他們。
盛兮顏笑著走了過來:“秦老爺。”
皇帝的第一反應是不是楚元辰也泄露了自己的行蹤,下一息就立刻意識到,這不可能。
當時楚元辰和耶律齊都在禦書房,自己也是臨時叫上他們的。
能在這裡遇到盛兮顏,也真是……太不巧了。
若說趙元柔有些特彆,盛兮顏就……
簡直太、特、彆、了!
特彆到,他從來都不知道會有女子能如此大膽和恣意,一看到她就頭痛,打不得罵不得,隻能憋著一口血往肚子裡吞,簡直就跟楚元辰一模一樣。也不知道太後是怎麼指的婚!
“秦老爺。”
盛兮顏笑吟吟地福了禮說道,“我和人過來看戲,正好看到你們也在這兒,就過來了。”
她可不敢讓程初瑜也一起過來,讓她先去雅座。皇帝此人喜歡美人,上一世程初瑜就不小心被皇帝看中了,要不是後來程家太夫人突然過世,怕是得進宮。
“顏表姐。”
趙元柔與她相互見了禮,又重新坐下。
楚元辰殷勤地讓人給盛兮顏添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了他身邊,又給她拿了一把瓜子,還拿起小銀錘給她剝起了小核桃,就算一句話都沒話,這意思也很明顯了:看戲吧。
戲當然指的不是台上的戲。
而是眼前的戲。
趙元柔定了定神,她告訴自己,盛兮顏在或者不在都無所謂。
盛兮顏在反而更好。
她要讓她知道,她並不非周景尋不可。當日是盛兮顏不肯信她,總以為是她要搶周景尋。
趙元柔看了她一眼,當著她麵,再道:“秦老爺,請您為我解除婚約。
皇帝皺了一下眉,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趙元柔也太沒分寸。
“大哥。”秦惟連忙想給趙元柔說好話,趙元柔並沒有退讓,她捏了捏袖袋,一股作氣道:“秦老爺,我這兒有一樣東西,有些特彆,您可要看看。”
皇帝挑了挑眉梢,並沒有太多的好奇,他是皇帝擁有寰宇,還有什麼特彆的東西是他沒有見過的。
趙元柔從袖袋裡取出了一張紙圖,雙手遞了過去。
她說道:“這是望山。”
作者有話要說: [1] 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張若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