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2 / 2)

皇帝:“……”

本來皇帝為了今天造勢,特意叫了那些在學子們中間頗有些名望之。

就比如池喻,他在學子們中間能一呼百應,再比如,還允許這些百姓和學子們旁觀。

本來他是想著讓學子們多寫點文章讚美先帝和薛重之的君臣之誼,不要總是糾結於那道罪己詔,可是,如今,皇帝簡直就是拿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而且,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要是現在再讓禁軍拿下這些學子,隻怕會激起民憤。

林首輔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那些義憤填膺的學子們,目光落在了池喻手上拿著的那張絹紙上。

不止皇帝,林首輔其實也已經清晰看到這張絹紙上的字跡和印戳。

林首輔是先帝時期的老臣,自然是認得先帝的筆跡,心裡暗暗知道有些不妙,可還是想要確認一下。

林首輔定了定神,向著池喻道:“可否給我看看。”

池喻就把絹紙遞了過去。

“不許看!”皇帝脫口而出,下意識地伸手去奪,這一刻,他的思維已經徹底的亂了,隻知道,不能讓彆人看到這張絹紙,絕對不能!”

然而,有一隻手更快一步,從池喻的手裡,把絹紙拿在了手中,避開了他的搶奪。

楚元辰拿著絹紙,輕輕甩了一下,似笑非笑著說道:“皇上,您這麼著急是為了什麼呢,難不成,是心虛嗎?”

他把絹紙拿在手上看一遍,嗤笑道:“這還真是先帝的筆跡。林首輔,您要不要也瞧瞧,本王有沒有弄錯?眾位大人應該都認得先帝的筆跡吧,你們也一起過來看看。”

“楚元辰!”皇帝的怒火仿佛一下子就有了發泄口,他熊熊怒火躥上心頭,恨道,“是你在搞鬼?!”

“皇上怎麼能這麼說。”楚元辰收斂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道,“這是先帝和南懷的書信,我北疆又怎會有呢。”

他的神情擺明了就是在說,要是他手上有這等“好東西”,早就拿出來了。

也是!北疆怎麼會有……

這不可能出現在北疆,隻有可能出現在嶺南,是嶺南王府舊人暗藏起來的,就為了有朝一日,陷自己於不義!陷先帝於不義。

皇帝捂著胸口。

是誰!到底是誰!

嶺南王府舊人……皇帝想到了一個人,安平侯!

是了,阿朔提過,盛兮顏近日時不時地出入安平侯府,所以,會不會是安平侯把書信藏了起來,然後,給了楚元辰!

楚元辰讓盛兮顏時時出入侯府,就是為了暗中傳遞消息。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皇帝瞬息間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想明白了,回頭直視跟在他身後的安平侯,眼睛裡迸射出的火焰幾乎快要把他吞沒了。

安平侯也是臉色煞白,怎麼都想不到,這張絹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明明是親手燒了的啊。

他神情惶惶,在皇帝的眼裡,恰恰是他心虛的表現。

果然是他!皇帝已經肯定了自己心裡的猜測,就是安平侯,是他勾結了楚元辰背叛了自己!

先帝對他這麼好,給了他侯爵,給了他富貴,他不但背叛了先帝,還反噬先帝!

皇帝的目光似是一把利刃,就算把安平侯千刀萬剮都難解他心頭之恨!

“皇上。”池喻並沒有罷休,他再一次帶領眾人喊道,“請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吵死了!皇帝心亂如麻,頭痛如絞。

他恨不得把這些沒有分寸的學子們統統拿下,奪了他們的應試資格,讓他們後悔今天的行為。

他想說這些都是假的,還沒有把話說出口,楚元辰已先一步輕笑道:“皇上,您以為隻有一張絹紙嗎?”

他的聲音意味深長,帶一點嘲諷的意味,卻把皇帝未出口的話,堵在了嘴裡。

是的。

先帝當年為了取信於南懷,私下裡親筆寫了數封信,安平侯能拿出一封,說不定就能拿出更多。

皇帝咬牙切齒,帶著噬人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說道,“朕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這句話一說完,就像是親口承認了絹紙出於先帝之手。

話一說完,皇帝眼前一黑,捂著胸口,直接朝後倒了下去。

“皇上!”

眾臣們驚叫著,宋遠趕緊扶住了皇帝,大喊著:“擺駕回宮!”

靜安殿裡混亂起來,學子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全都看向了池喻。

有人問道:“那這些人?”他指的是要不要拿下這些大逆不道的學子們。

宋遠不耐地說道:“皇上重要,還是他們重要?!回宮!”

聖駕很快就匆匆離開,再沒有人理會池喻他們。

李安遠鬆了一口氣,他剛剛生怕會有人以氣病了皇帝為由,把他們統統拿下。

學子們全都圍著池喻,說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們的情緒又是緊張,又是亢奮。

池喻並不擔心,他心知有人能護住自己和他們這些人周全。

不過,他還是安撫他們一會兒,這才說道:“我們現在就回去,多寫文章,把這件事,宣揚出去。”

“宣、宣揚?”李安遠驚住了,他本以為今天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還要宣揚?豈不是要把事情越鬨越大了?

滄喻有理有據地說道:“知道的人越多,皇上越是隻能安撫,無論是安撫我們,還是安撫百姓。”

李安遠想想有理。

皇上如今是顧不上他們,並不表示會一直顧不上他們,秋後算賬才是最可怕的。

“既然做了,我們就得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是在為了薛王爺鳴不平。”李安遠一針見血地說道,“我們必須要占住大義。”不是為了個人利益。

“我們難道不是在為薛王爺鳴不平嗎?”也有人心思純淨,不解地問了一聲。

池喻說道:“當然是。”

他輕輕拍了拍那人肩膀,意味深重地說道,“為了薛王爺。”也為了我們自己。

這個大榮朝千瘡百孔,不值得自己“賣於帝家王”,既然大榮朝不值得,那他就另尋明主!還世道以清明!

池喻目光灼熱,他說道:“我們先出去吧。先把這裡的事告訴他們。”

他說的是那些一直候在殿外不得而入的學子和百姓們。

現在禁軍已經撤走了,可他們還等在外頭。

池喻拂了一下衣擺,第一個走了出去,主動和迎上來的人說道:“我們親眼所見,先帝寫給南懷王的書信……”

他一臉憤慨,似是難以釋懷。

晴朗無雲的天空不知何時暗淡了下來,空氣裡帶著一種壓抑,仿佛風雨欲來,就如這大廈將傾的大榮朝。

皇帝一直到回了宮後還沒有醒,太醫院的太醫們全都被傳來了,他們一個個地輪流給皇帝探脈,探完脈後又圍在一起會診,最後,太醫院使出去向候在外頭的蕭朔稟道:“督主,皇上這是怒極攻心。”

“怒極攻心?”蕭朔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太醫院使立刻把頭低得更低,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說道,“督主,皇上肝火旺盛,在極怒之下,因氣息阻滯而昏過去。皇上先前的吐血和暈厥也是因為此。”

包括林首輔在內的內閣和重臣等也都候在這裡,一個個的臉上憂心忡忡。

反正蕭朔沒有發話,他們一個都不敢走。

蕭朔思吟道:“皇上如今如何?”

太醫院使連忙道:“剛剛已經用過針,皇上很快就會醒過來的。稍後下官再為皇上開張方子。”

“做得不錯。”蕭朔誇了一句,太醫院使連連道,“不敢當。”

蕭朔溫聲問道:“皇上的病可有大礙?”

太醫院使遲疑地看了一眼其他人,蕭朔隻道:“你說便是。”

太醫院使戰戰兢兢地回道:“皇上若是再不能控製脾氣,怕是會中風。”

皇帝如今還不到四十,這個年紀中風並不常見,然而,皇帝近日履履因為怒極攻心而病倒,脈象上也呈氣滯血淤之征,太醫們才會擔心有中風的危險。

蕭朔麵沉如水,揮了揮手,讓他退下給皇帝開藥。

林首輔等人也能夠感覺到蕭朔的不快,一個個都不敢說話,心裡頭思緒飛轉。

宮中又無皇子,要是皇帝真得中風的話,大榮朝要怎麼辦。

先前皇帝已經病過幾回,時時罷朝,全都是靠蕭朔來監國的穩定朝政,若皇帝真的中風,難道要一直讓蕭朔監國?

還是說,蕭朔會扶持一個傀儡登上那個位置?

皇帝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要中風了呢。

眾人的思緒有些亂,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被帶偏了,太醫隻說有可能會中風,而他們想的都是,皇帝已經快中風了。

蕭朔長長的睫毛半垂,留下一片淡淡的陰影,掩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督主。”宋遠從裡頭出來,恭敬地稟道,“皇上醒了,想見您呢。”

蕭朔撣了撣衣袖,淡淡道:“眾位大人請自便。”

然後在他們的恭送中,走了進去。

皇帝的確已經醒了,隻是還相當的虛弱,正有氣無力地靠在一個大迎枕上。

“阿朔。”皇帝死死地咬著後槽牙,虛弱而又用儘全力地說道,“你去,去替朕抄了安平侯府!”

皇帝捏緊了拳頭,他從前是萬萬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會栽在安平侯的手裡。

“薛家人果然都是一個德性,冥頑不靈!”皇帝惡狠狠地說道,“先帝當初就不應該心生仁慈,為薛重之去過繼什麼嗣子!”

“查!”皇帝恨恨地說道,“阿朔,你給朕好好查,安平侯府還藏了什麼,你勿必給朕全找出來,朕必要讓薛北碎屍萬斷!”

薛北是安平侯的本名。

“是。”蕭朔領命,一字一頓地緩緩道,“臣……一定會好好查的。”

於是,當天,安平侯府就迎來了東廠番子。

東廠千戶冷冰冰地看著安平侯,大手一揮,陰冷地下令道:“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