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95章(1 / 2)

“太後娘娘。”盛兮顏一本正經地開口了, “您近日可有哪裡不適?”

太後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她, 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在對自己獻殷勤?

自打第一次見到盛兮顏起,這個卑微的臣女在她的麵前,從來都有著一副折不斷的傲骨,從未向她服過軟。現在她這麼說話,倒是讓太後有點不太習慣了。

莫不是馬嬤嬤和徐嬤嬤已經把人給調/教好了?也是,宮裡頭再不聽話的嬪妃奴才到她們的手裡就沒有不服服帖帖的。

這麼想著,太後也打算給她一點臉, 淡淡道:“哀家無礙。”

盛兮顏憂心忡忡地說道:“太後娘娘, 臣女瞧著您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好。”

太後:“……”

她呆了一瞬,徹底明白過來,盛兮顏這哪裡是跟自己獻殷勤,分明就是暗諷自己眼神不好,連母女都認不出!

大膽!簡直太大膽了!

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膽放肆的臣女!

偏偏盛兮顏說完,還是一副憂心的樣子, 似乎是真的在關心太後的身子。

靜樂也順著她的話說道:“太後娘娘, 您可不能畏疾忌醫,臣婦聽聞, 您的頭疾近日更重了,太醫也說過, 這也是會影響到眼睛的。”

靜樂泰然自若,就算沒有直言, 這眼神和態度都是明明白白地在說:太後既然眼神不好使, 就彆亂說話,免得惹人笑話。

太後被氣得胸口直冒火。

她忍了又忍,淡聲道:“哀家無恙, 靜樂你多慮了。”

她說歸說,還是忍不住瞪了一眼正站在盛兮顏身後的馬嬤嬤,也不知道這大半個月是怎麼教的,怎麼還是這副德性!

馬嬤嬤低眉順目地站著,就跟個沒事人似的。

太後潤了潤嗓子,說道:“哀家隻是瞧著,這孩子生得有點黑。”

太後這話一出,殿裡就是一靜。

驕陽剛到京城的時候,就引來了不少的關注,不過,她到京後,鎮北王府也沒開門宴過客,見過她的人其實少之又少,隻知道驕陽一直養在北疆老王爺膝下。

然而,近日來,京城裡也隱約有人提到說,其實驕陽並不是老王爺養的,調換了楚元逸的也不是皇帝,而是先儀賓江庭。驕陽其實是被人賤養大的。

這會兒太後一問,不少人就側耳聽了。

靜樂淡淡地說道:“哎,我鎮北王府若不需要保家衛國,彆說驕陽了,連阿辰都能養得白皙粉嫩。”

盛兮顏忍不住掩嘴輕笑。

驕陽的膚色的確沒有那麼細膩白潤,可早不似剛回來時那種粗糙淤黑了,不過是因為每日要去演武場練武,而不似彆人,待在閨中難得出門。

太後:“……”

靜樂又道:“太後,您說是嗎?”

太後被她懟的把原來想好的話也全忘了,隻能乾巴巴地問了一句道:“那元逸呢?”

靜樂理所當然地不答反問道:“皇上給江庭定了全家流放之罪,太後不知道嗎?”

三司會審定罪後,是要送到禦前由皇帝看過的。

她淡淡一笑,接著說道:“江元逸姓江,戶籍在江家,自然得跟著江庭一起流放,如今應當已經到翼州了吧。”

江庭是十二月中旬上路的,靜樂仔細算算,就算沒到應該也差不多。也不知道江庭在煤窯的日子好不好過,靜樂真是期待。

“靜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太後皺著眉,指責道,“逸哥兒是你從小帶大的,養了十二年了,連條狗都該養出感情了吧。”

不少人也發出了類似的謂歎。

她們想不明白的其實也在這裡。

就算江元逸不是靜樂親生的,可到底也養了十二年,怎就舍得說棄就棄了呢,這也太心狠了吧。

靜樂淡淡一笑。

驕陽回來後,她從來不會在驕陽麵前提起江元逸。

讓一個外人占了驕陽十二年的位置,以致驕陽受了十二年的苦,若她還惦記江元逸,還時時在驕陽麵前提他,那豈不是親手拿著一把刀往女兒的心窩子上戳嗎?

這種美其名“養條狗都有感情,兩個一起養也沒什麼大不了” 的事,她做不出來。

她的女兒不是一條狗。

女兒打從出生起,就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她當然是該以女兒為重的。

江元逸又有什麼可委屈的?

他這錦衣玉食的日子從一開始就是偷來的,她養了江元逸十二年,滿腔的母愛都給了他,她不欠他的!

是他們欠了驕陽的!

現在不過是回歸原樣罷了。

就算有人說她薄情又如何?她的情是對她的家人,不是對外人的。

承恩公夫人也跟著說道:“郡主,這流放路上多艱難啊,逸哥兒還小,又從小養尊處優的,他怎麼受得了。就算他爹有錯,郡主您也不該跟個小孩子計較。”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驕陽,說道:“莫非是楚大姑娘容不下?”也不等驕陽回答,就又自說自話地說道,“楚大姑娘也十二歲了,不是小孩子了,豈能這般任性?”

盛兮顏發出一聲輕笑,饒有興致地問道:“夫人,我怎麼就聽不明白呢,這十二歲,到底是小還是不小?”

用在江元逸的身上就是“小”,用在驕陽的身上,就是“不小”?

她慢悠悠地說道:“這要是不知道的,怕是以為江元逸才剛兩歲。”

承恩公夫人臉色尷尬了一瞬,她生硬地繞開了話題,接著道:“郡主,這逸哥兒,我也是從小看到大的,是一個好孩子,你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呢。”

她有些扼腕道:“就算是儀賓的私生子,咱們哪個府裡沒有幾個庶子呢,從小養在你的膝下的,跟親生的也沒什麼兩樣您說是嗎?”

庶子哪家都有,也有從小抱到膝下養的,甚至連養大了記在名下作為嫡子的也有。

太後默默點頭,朝著驕陽說道:“楚大姑娘,你可不能這般任性,身為女子,自當賢良淑德……”

賢良淑德?靜樂打斷了她的話,冷笑著說道:“太後怎麼就對江元逸這般關心呢?莫不是,當年真是皇上的主意?”

說到這裡的時候,靜樂的桃花眼中鋒芒畢露,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太後。

太後的臉色有些糟糕。

京裡的這些傳言她也是聽說過的,說是皇帝故意拿江庭的私生子去替換了靜樂的親生女兒,逼得靜樂不得不把人悄悄送到北疆去養,她為此還特意問過皇帝,皇帝說他沒有,說他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無辜極了。

現在聽靜樂這麼一說,太後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沒有理會靜樂,而是盯著驕陽,沉下聲音問道:“楚大姑娘,你說呢。”

她這不像是在問,更像是在逼迫,逼迫驕陽說自己不介意。

盛兮顏遲疑了一下,沒有插嘴。

驕陽身處這樣的環境,又是這樣的身份,她想看看她會怎麼做。

靜樂同樣沒有出聲。

驕陽是鎮北王府的孩子,以後要麵對的困境絕不會少,現在也正好讓驕陽試試,無論驕陽怎麼應對,都有她在。

驕陽從容不迫地站在那裡,口齒清晰地說了一句:“我不願意。”

太後驚住了。顯然完全沒有想過她會這麼說。

這幾個字讓太後想起了盛兮顏,當初盛兮顏也是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她不願意。

這是第一次有人拒絕她。

而現在,是第二次!

驕陽生怕太後沒有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我不願意。”

驕陽放在身側的雙手微微地弓起手指,她有些緊張,可是她沒有退。

她知道坐在那裡的是太後,是大榮朝最尊貴的女人,驕陽更知道,他們鎮北王府在太後麵前絕對不能讓步。

她說道:“我娘就生了我和我大哥,沒有旁人。”

靜樂心裡湧起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澀,換作是江元逸在這裡,他絕做不到驕陽一樣,明確的說“不”,他隻會含糊其詞,生怕得罪了太後,就算她養了江元逸這麼多年,也教不好他的性子。

她們說了這麼多,說是親手養大的沒什麼不同,可事實上,就是不一樣!

靜樂的嘴角揚起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由衷的笑意。

太後冷下臉來說道:“你除了有娘,你還有爹,楚元逸是你庶兄!”

驕陽目不斜視,隻道:“我娘是招贅的。”

盛兮顏毫不掩飾地輕笑出聲。

這一聲輕笑,並不響亮,然而慈寧宮裡本就寂靜,這笑聲可謂清晰可聞。

太後的臉色更加糟糕了。

聽到這輕笑,驕陽的心更定了,她知道自己沒有說錯話!

這是姐姐在誇獎自己呢!

驕陽慢慢放鬆了雙手,小嘴一扁,眼睛眨了眨,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說道:“太後,您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驕陽說錯話了?”

“驕陽才十二歲,這位夫人剛剛說了,十二歲年紀還小,大人不能跟小孩子計較。”

她說著,委屈抿住了嘴,眼角似乎含著一滴淚,似落非落。

太後:“……”

太後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剛剛恩國公夫人口口聲聲十二歲還是個孩子,她身為堂堂太後,又豈能跟一個孩子計較,更何況,驕陽也沒說什麼大不敬的話,這麼一點細枝未節的,她就算想要計較,也拉不下這個臉,開不了這個口。

太後憋著一口氣,一團火蹭蹭地衝到了頭頂。

她正想說什麼,眉頭突然緊緊地皺了起來,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整個人的氣色肉眼可見的萎靡了下去。

趙元柔正默默地坐著,見狀,忽而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盛兮顏同樣也在注意著太後,見她更加灰暗的臉色,越發肯定太後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