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103章(1 / 2)

夜更暗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仿佛也在等待黎明的到來。

宮門早已落鎖,眾臣就一直到了第二天天明時分, 才從宮裡出來。

他們的腳步都有些蹣跚,這一晚上沒睡, 他們也沒有絲毫的困倦, 整個人有些恍惚,還有些亢奮, 似乎都還沒有從朝堂的這番劇變中反應過來。

盛興安回了府後, 猛灌了好幾杯水, 才算是緩過一口氣,然後, 他就去了正院。

正值早上請安的時辰, 正院裡, 除了早早就已經去上課的幾人外, 其他人都到了。

見盛興安進來, 幾個子女連忙起身問安。

盛興安的心情還有些亢奮, 讓人上了份糕點, 一連吃了好幾塊, 才算勉強填了填肚子。

吃完了糕點,他對著兒女們隨便說了些話,父慈子孝,其樂融融。

“老爺。”劉氏含笑開口道,“柔姐兒快要出閣了, 是不是讓顏姐兒她們姐妹去添個妝。”

作為表姐妹,本來是應該去給趙元柔添妝,送個發簪荷包什麼的, 也是給對方臉麵。

正月初二盛氏歸寧的時候,就也暗示了讓盛兮顏去給趙元柔添妝。

盛興安沉默了一下,問盛兮顏道:“你說呢?”

盛兮顏也不遮遮掩掩地找借口,直言道:“我不去。”

她懶得見趙元柔,平日出來做客碰上也就碰上,還讓她特意登門去找趙元柔?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嘛。

她的話音剛落,三姑娘盛兮芸就急切地說道:“女兒和二姐姐去吧。”又興許覺得自己有些太急了,就補充道,“父親,母親,柔表姐嫁的是昭王爺,咱們府裡沒有人去添妝實在不好。”

昭王可是親王,柔表姐一嫁過去就是親王妃了。

大姐姐不過是藩王妃,還非要柔表姐的麵前擺威風,也不知道給誰看。

盛兮芸撇了撇嘴,完全沒有留意到盛興安在聽到“昭王”的時候一臉微妙,她隻想著到時候去給柔表姐添妝的人肯定不少,說不定自己還能結交幾個名門貴女。

大姐姐就是小氣,出門從來不帶她們這些妹妹們,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搶了她的風頭。

盛興安沉吟片刻,說道:“你們去吧。”

盛兮芸心中大喜,心裡的雀躍掩都掩不住。

劉氏才不管要不要添妝呢,她隻關心:“大禮之日,老爺和妾身要不要去?”

盛家是近親,理應去道賀,不過,盛興安想著今日朝堂上的那幾番變動,暗自覺得還是和昭王遠著些比較好,就搖了搖頭:“我不去了,你若想去,你去就是。”

盛興安都不去了,自己去什麼,自己又不是和盛氏很熟。

劉氏直接道:“那妾身也不去了,就讓人備份賀禮送去,您看如何?”

人不去,賀禮總是要到的,劉氏的安排沒有問題,盛興安就點了頭,沒再說什麼。

下人們撤下了消食茶,又端著茶水魚貫而入,孫嬤嬤親手奉了一杯到了盛兮顏手上:“大姑娘請用茶。”

盛兮顏正困著,端起茶盅放到唇邊,隻覺有一股甜膩的香氣撲鼻而來,盛兮顏不太喜歡茶中加甜膩的花果,隻略略沾了沾唇,就又放下了,想想一會兒就要走,也沒讓人換了。

盛興安又說了一會兒話,就把眾人都打發了,他猶豫了一下,連劉氏也一起給打發了。

劉氏遲疑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盛興安連她都要避,在下人麵前讓她有些沒臉。

她磨磨蹭蹭地站了起來,似乎是想等盛興安開口留她,結果盛興安隻是默默地噙著茶,仿佛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劉氏隻能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走到廊下,她心有不甘地咬了咬唇,明明她才是這個府裡的夫人,偏偏盛興安如今做什麼都要避著自己,這是擺明了就是不相信自己吧。

反倒是跟盛兮顏有商有量的。

劉氏又氣又惱,把手上的帕子攪得一團皺。

孫嬤嬤輕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夫人莫氣,老爺也是瞧著大姑娘的婚期就要到了,馬上就要是鎮北王妃了,才會頗多倚重。”

“是啊。”劉氏鬱鬱地歎息道,“老爺現在也太重視她了,我的瑛哥兒在這府裡頭都快沒有立足之地了。”

盛興安重視盛兮顏,愛屋及烏地也高看了盛琰幾分,這兩姐弟在府裡的地位越來越穩。

盛兮顏倒也罷了,早晚都要嫁出去,可盛琰呢……

盛琰不過就是個庶子罷了!

“老爺過年訪客的時候,把盛琰帶上了。”

這就是把盛琰介紹給知交好友的意思,而這些全都是家族的人脈。

這些人脈,一般都是會從父親的手裡轉交給承嗣子,如此家族的興旺才能延續。而如今,盛興安卻繞過了盛瑛,反倒把盛琰帶了出去。

“夫人。”

孫嬤嬤隻得柔聲安慰道,“大少爺還不滿十四歲,如今文不成武不就的,將來會怎麼樣,還難說呢。”

劉氏煩躁道:“鎮北王府就是行武的,到時候,看在盛兮顏的麵子上,給盛琰安排一個差事,給個前程再容易不過了。”

虧就虧在盛瑛和盛琰的年紀相差實在太大,等到盛瑛長大,盛琰說不定連兒子都有了,到時候,盛琰羽翼已豐,她的瑛哥兒要怎麼辦?

劉氏忍不住抱怨道:“盛兮顏真是好命。”居然能嫁進鎮北王府,盛琰也跟著雞犬升天。”

她說著有些心情鬱鬱。

本來嫁進來當續弦,她還想著這盛府唯一的嫡子丟了,隻要她能生下嫡子,就再沒有後顧之憂,萬萬沒有想到,會讓一個庶長子後來居上。

劉氏恨恨道:“許氏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能容得下庶長子。”

庶長子倒也罷了,偏偏盛兮顏還把他當作親弟弟對待!

孫嬤嬤有些不忍,安慰道:“夫人莫慌……”

劉氏揉了揉眉頭:“這要我怎麼莫慌。”

盛兮顏的嫁妝越來越厚,老爺不管不顧地把府裡的家當全塞給了她,現在又帶著盛琰四處結交人脈,就連他們說話,都要避著自己。

這要劉氏怎麼不慌?!

她也是怕的,怕自己在這府裡幾年來的付出,最後成為一場泡影。

孫嬤嬤扶著她,慢慢朝東次間走:“大姑娘還沒嫁,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劉氏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心道:還能有什麼可能,總不至於鎮北王府不娶了吧。

孫嬤嬤溫聲說道:“就像當日,老爺本來是想讓您過來為妾的,最後還不是運氣好,先夫人死了,您成了續弦……”

她說的老爺是劉氏的親父。

她意味深長地說道:“夫人莫慌。”

說來說去,也都是大姑娘這門親事太好了……

孫嬤嬤說著,又朝堂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堂屋大門緊閉,下人們出了堂屋後,沒有候在廊下,而是站到了院子裡頭,顯然,是為了隔牆有耳。

也不知道老爺和大姑娘在說些什麼,非得讓夫人也一同避開了。

隻可惜,孫嬤嬤的目光透不進堂屋,也看不到盛興安在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後說道:“皇帝中風了。”

“女兒知道。”盛兮顏淡定地回應道,“女兒昨日也在。”

對哦!盛興安也想起來,昨天是見到她了,不過那時的事實在太多,他到後來隻顧著驚慌,壓根兒忘記了女兒還在。

這會兒想起來,還有點仿若在夢中。

本來他是想好了,要找機會替未來姑爺說說話,煽風點火一下,結果完全沒有他開口的餘地,一切就都搞定了。

未來姑爺實在太能乾,讓他沒有用武之地啊!

盛兮顏摩挲著腰間的玉佩,狀似若無其事地問道:“父親,皇上現在怎樣了?”

她心知,沒有人來抓她,想必是沒出什麼大問題,不過,兩世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心裡多少是有些慌的,昨晚上就沒睡好,隻睡了三個多時辰。

盛興安歎息著搖了搖頭:“不太好。”

豈止是不太好。

反正這裡隻有盛兮顏在,盛興安也就直言了,說道:“太醫說了,皇上這病起勢凶猛,來勢洶洶,是中風中最險的。皇上如今四肢麻木,半身不遂,現在連起身……連起身都難。林首輔和禮親王他們進去瞧過,也說皇上確實不太好,說話都說不清楚,口嘴流涎。病得這般重,皇上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盛興安也歎了一口氣。

昨日他是先進了宮,再伴駕出宮去的皇覺寺,出宮時皇帝還好好的,精神奕奕,突然就成這樣了。

聽太醫的口風,皇帝下半輩子怕是要在床榻上度過了。

“現在皇上有旨,讓蕭督主監國。不過,昭王不太服氣。”說到這裡,盛興安冷笑了一聲,“昭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昨天一直到戌時過半才到。一到聽說皇上下令讓蕭督主監國,他就立刻鬨上了,對皇上的病情一句都沒問。”

盛兮顏挑了下眉。

昨天,她隻看到趙元柔和周景尋在一塊兒,還以為秦惟應當是進宮去了,難道不是嗎?

盛兮顏垂眸問道:“後來呢?”

見她在認真聽自己說,盛興安精神一振,說道:“昭王說蕭督主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皇上一定是被蕭朔軟禁的,非要見皇上。”

昨天,在決定了由蕭朔監國後,秦惟才匆匆趕過來,他一聽說讓蕭朔監國,直接就傻眼了,然後就發起了脾氣,說蕭朔把持朝政,圖謀不軌,說皇帝肯定是被蕭朔軟禁了,說蕭朔連太醫也買通了,非要闖進後殿,讓人攔了下來。

後來林首輔,禮親王和鄭重明代表朝臣,宗室和武將進去見了皇帝,出來後,禮親王親口說,是皇帝命蕭朔監朝,並言說,若是秦惟再鬨事,就把他拿下。

盛兮顏跟她說了經過後,又補充了一句,說道:“昭王那表情,就跟我們所有人聯合起來騙了他似的,發了一通瘋,禮親王罵了他一頓後,他就拂袖而去。”

盛興安不屑輕哼,就昭王這脾氣,還當他自己是當初那個深得太後和皇帝喜愛的幼子、胞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