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7章(2 / 2)

她還是得回去先跟爹娘說一聲,免得他們兩眼一摸黑,太過被動。

見她們出來,楚元辰說了一句:“走吧。我們回來前,太醫會在這裡守著。”

楚元辰打算讓太醫多留些日子,再在京中尋一尋有沒有擅骨科的大夫。

楚元辰跟紀明揚交代了一聲,就出門了。

程初瑜的父母都在家中,程家還沒有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塊兒,程初瑜一家是三房,聽聞楚元辰來訪,程先卓和程三夫人周氏親自出來相迎。

程先卓當年在北疆時是在老王爺麾下的,也算是看著楚元辰長大的,親熱地說道:“王爺,您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您讓人來叫我們過去就是。”

程初瑜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周氏一見到女兒,猛地一驚,整個人明顯嚇住了,驚慌失措道:“瑜姐兒,你怎麼了?”

程初瑜臉上和手上都有擦傷,尤其是額頭上有一塊明顯的青紫,乾涸的鮮血沾在發絲上,白皙粉嫩的臉頰全是星星點點的血漬。

周氏早上是看著女兒出門的,她身上的騎裝雖非新做,也有□□成新,而現在,這騎裝上頭又是灰塵又是鮮血的,膝蓋和手肘的位置幾乎都被磨破,大紅色的騎裝上,更有大片大片飛濺而出的鮮血,鮮血暗紅,看著尤為刺目驚心。

這哪裡像是去打馬球啊,倒像是去了兩軍對陣中走了一遭。

作為武將的妻子,周氏沒少在丈夫和兒子身上看到過鮮血,可程初瑜是打小嬌生慣養的閨女,哪怕從前上房揭瓦,下地追狗,也沒見她這般淒慘。

周氏的心怦怦直跳,她衝過去拉住了女兒問道:“你傷哪兒,讓娘瞧瞧。”

“沒事。”程初瑜都忘記自己從馬背上摔下來過,不但是她,就連盛兮顏也一樣。

盛兮顏給程初瑜把了脈,確認她沒有內傷後,也確實顧不上她的外傷了。畢竟比起韓謙之,她不過是皮肉傷,最重的大概也就額頭上的這塊。

之後,他們所有的心神又全都在韓謙之的身上,一來二去的,還真就忽略了。

“我沒事。”程初瑜拉著周氏,趕緊解釋了一句,“隻是從馬上摔了下來,我護住頭了,身上擦傷了點,沒有骨折沒有內傷。”

她飛快地說完後,又道:“這些血不是我的。”是她剛剛捅清平一刀時濺上的。

身為將門兒女摔個馬算不上什麼,隻要沒有傷筋動骨就行。

她一說完,周氏就鬆了口氣,嗔怒地點了點她額頭,念叨了她幾句,就沒再提這事了。

程先卓也收回了擔憂的目光。

一番見禮,程先卓領著楚元辰去了正廳。

楚元辰示意他把下人打發下去後,就說明了來意,又把手上的那盒香拿給了程先卓。

程先卓渾身發寒,難以相信地看著這個小小的錦盒。

楚元辰說道:“事情就是這樣,這雖是程家和武安伯府的事,不過,韓謙之因此受了牽連。”他朝椅背後一靠,雙手交握,“本王這個人呢,一向護短,所以,這事本王管了。”

他仿佛一貫的漫不經心,身上釋出一種壓迫感,讓人生畏。

程先卓死死地捏著手上的錦盒,心裡有些後怕。

周氏更是把女兒叫到身旁,拉著她的手腕,滿臉驚慌,回過神來後,是怒火中燒。

楚元辰的突然到訪,他們其實也心有疑惑,萬萬沒想到居然會為了這個,這小小的熏香會讓人上癮,而且還是武安伯夫人給女兒的。

不但如此,女兒今日更是因為頭暈目眩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若非韓謙之,現在半身不遂,躺在那裡的,甚至性命難保的就是女兒了。

程初瑜也是把前因後果又聽了一遍,沾著血漬和灰塵的小臉上不見喜怒。

程先卓把錦盒放到茶幾上,這小小的錦盒,在他的手上仿佛重若千鈞。

他起身,抱拳道:“末將都聽王爺的。這件事,必會讓武安伯府給一個交代。”

程先卓的心裡其實還的抱著一點希望,希望這不是武安伯夫人故意為之。

盛兮顏默默地噙著茶,她知道,楚元辰親自走這麼一趟,不止是為了韓謙之,也是為了她。

小佛堂裡的那卷盤香和這錦盒裡的熏香,應該同出一源,與其她回去後再慢慢查,不如直接連根帶泥地□□更加省事。

程先卓拿了自己的帖子,讓人送去武安伯府。

喝過茶,程初瑜又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沒等沒一會兒,武安伯夫婦就到了。

武安伯府的孝期到二月初,加之早年皇帝就已經奪了情,日常人情來往並沒有太受限,不過是武安伯見如今朝堂混亂,不願意被卷進去,才假借守孝閉府不出。

兩家素來要,程先卓請他務必要來,他就來了。

楚元辰就帶著盛兮顏避到了後頭。

武安伯和程先卓年紀相仿,也同樣是武將出身,雖已年過中年,依然精神抖擻,身體強健。

他未語見笑,中氣十足地說道:“先卓,你急急忙忙地叫我們過來做什麼。”

跟在他身後是武安伯世子,不過二十左右,一身天水碧直襟,相貌英偉,身姿挺拔,薄唇輕抿,見程初瑜也在,他向她微微一笑:“初瑜。”

程初瑜起身福了福,見過禮後,就沒有再回應什麼。

武安伯劍眉挑了挑,有些奇怪。

程先卓的帖子十分緊急,要讓他們一家子都來,武安伯還以為兩個孩子的婚事又有了什麼變故,就匆匆趕來了。現在見程家這樣子,似乎不是那麼簡單。

“先卓,這是……”

“老傅,先坐下再說吧。”

程先卓請他們坐下,下人們上了茶水後,就退了下去,並且上了門。

諾大的正廳裡,隻餘下了他們幾個。

武安伯心裡的疑惑和不安更重了,這種不安,就像是他帶兵出去經過一條小道時,強烈的感覺到裡頭會有埋伏。

他笑了笑,問道:“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伯父伯母。”程初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的眼神中不再有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直言道,“伯母,我方才捅了清平郡主一刀,清平郡主傷得很重。”

武安伯夫人瞳孔一縮,溫柔慈和的臉龐有一瞬間的崩裂,她脫口而道:“清平傷得怎麼樣?瑜姐兒,你怎麼這麼衝動呢!”

這一下,程初瑜心中所有的遲疑和僥幸一掃而光。

他們家和武安伯府一向交,她小的時候,也是經常有來有往,武安伯夫人一直待她溫溫柔柔,輕聲細語,和對女兒也沒多大區彆。

怎麼一轉眼就變了呢。

程初瑜身姿筆挺地站在那裡,一頭黑發垂在肩上,雙眼清澈明亮,帶著一種將門兒女傲然不屈的姿態。

“夫人。”程初瑜性子直,她最討厭繞來繞去的拐彎抹角,她改了稱呼,直言道:“您若不滿這樁婚事,大可以直接提,我程初瑜也不是非嫁不可的。”

“瑜姐兒!”

“初瑜。”

武安伯和傅君卿同時脫口而出,武安伯是驚愕,而傅君卿則帶著一種無奈和包容,他輕皺了一下眉,溫言道:“你在鬨什麼。”

他聲音輕緩,並沒有對她大呼小叫,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言細語,不過,程初瑜反而更加難受,悶悶的,又有點痛,像是被無數的荊棘纏繞著一樣。

他們來了這麼久了,他對她的傷沒有問過一句。

她隻是換了一套衣裳,額頭和臉頰上的擦傷連瞎子都看得到。

他們青梅竹馬,她真以為自己會嫁給他,歡歡喜喜地過一輩子。

她錯了。

傅君卿說道:“初瑜,有什麼事,坐下來慢慢說,彆因為一時氣話傷了兩家情誼。”

他一派光風霽月,容貌俊逸中又帶著一種堅忍,更有一種在戰場上曆練出來的鋒利,隻是目光顯得有些太過清冷,顯得有些疏離,這種疏離並不是對程初瑜的,而是對所有的一切。

程初瑜沒有像往常那樣聽他的,她拿出錦盒,問道:“夫人,您還認得它嗎?”

武安伯夫人當然認得,這是她親自挑的樣子,怎麼可會忘記。

武安伯聽得一知半解:“熏香有什麼問題嗎?”

程初瑜一字一頓地說道:“夫人,您在裡頭,放了什麼?”

武安伯夫人的心跳幾乎停了一拍,她麵上一派光明磊落,說道:“原來程家今日叫我們夫妻來,是為了審問的?這熏香是我給瑜姐兒的,是一片意,這些年我給過瑜姐兒的東西還不少了,要不要一件件拿出來看看,裡麵放過什麼?”

程先卓噙著茶,一言不發。

在武安伯一家到之前,程初瑜就跟他們說過,讓他們不要出麵。

程初瑜手拿錦盒,向她走過去,含笑道:“伯母,這是您送給我的,您說,它安神靜氣,讓人睡個覺,我信了。若是您當著我的麵,把這些熏香儘數點燃,聞上一個時辰,我程初瑜立刻跪在地上向您磕頭賠罪。”

程初瑜勾了勾嘴角,帶著一種似有若無的笑意,問道:“伯母,您可敢用?”

程初瑜親手打開了錦盒,裡頭的熏香還有大半盒,程初瑜用指尖捏起了一小戳,輕輕摩挲著,粉色的粉末輕灑了下來。

武安伯夫人雙目圓瞪,她像是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身子猛地朝後仰。

在場的沒有一個是傻的,這還有什麼看不明白。

“您不敢吧,您也知道裡麵不是什麼東西。”程初瑜笑得更歡,一滴眼淚終於止不住地從眼角落下,她問道,“那您為什麼要給我?”

“初瑜。”傅君卿的眉心皺攏成鋒,他說道,“你先彆鬨,這事……”

“初瑜!”

他的嗓聲高揚,猛地站了起來。

程初瑜猛地一手按住了武安伯夫人的肩膀,把手上打開的熏香直接到湊到了她的鼻尖。

“這是從哪裡來的!?”

她把錦盒微微傾斜,而且幅度越來越大,眼看著裡頭的熏香就要儘數灑在自己的身上,武安伯夫人嚇得臉色煞白,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是永寧侯夫人,是永寧侯夫人。”

程初瑜的手一揚,一盒熏香儘數潑到了她的頭上,滿發滿臉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