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拚死殺出重圍,他未必沒有和這兩人一戰之力。
他們倆遲遲沒有動手,不就是懼他手上的五軍營嗎?!再不濟,他還可以退到翼州,二分天下。
他對著楚元辰怒目相視:“你與蕭朔勾結,圖謀犯上,本都督必要將你拿下以正朝綱!”
楚元辰笑眯眯地聽他把話說完,微微啟唇道:“一,二,三……攻擊。”
一支利箭從黑暗中急射而來,劃破了夜色,利箭從鄭重明的耳邊飛過,在他臉頰上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痕,又貫穿了他身邊那個親兵的頭顱,鮮血濺了鄭重明滿臉。
一箭斃命。
無數的箭矢如雨般傾灑而下,射向了底下的禁軍。
鄭重明帶的全都是親兵,對他忠心耿耿,他們架著重盾仿若一堵人牆護在鄭重明的身周,護著他往城外退。
沒有重盾在手的士兵,就揮劍向著箭矢打去,一時間火花四濺。
京城的街道上響徹起了錚錚的兵械碰撞的聲,雜亂而又響亮,讓人耳中發悶,嗡嗡作響,還有那利箭刺透血肉的聲音,喊殺聲,慘叫聲,四周彌漫起了濃重的血腥味,隨風蔓延了開來。
從人數來說,鎮北軍這三千騎兵遠不及鄭重明手下的這些禁軍,可是他們占據高地,又是事先埋伏,以逸待勞,打得禁軍措手不及,接連幾波攻勢,禁軍死傷大半,而鎮北軍毫發無損。
鎮北軍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的戰績數不勝數,既已占據優勢,就絕不可能讓敵人還有還手之力。
就算鄭重明有親兵以死相護,也還是被一支利箭射中了手臂。
重盾掩護著鄭重明不住後退,一隻不足百人的隊伍,牢牢地護在他身側。
城門前的街道上,已經亂作了一團,不停的有人死去,有人哀嚎,有人逃竄,但又被從天而降的箭矢攔住了去路。
在壓倒性的勝利麵前,仿佛誰都忽略了鄭重明。
鄭重明趁機出了京城,落荒而逃。
他帶了整整一萬人回京,現在身邊卻隻有不到兩百人護著他逃出來。
“走!”
他逃出京城後,還能聽到裡頭傳來的兵械聲和廝殺聲,壓根兒就不敢回頭去看,隻能策馬一路狂奔,瘋狂往前跑著,生怕楚元辰會帶人追他。
他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隻要到軍營,隻要到軍營就行了。
所以,當他策馬衝進了一個山穀前,都來不及讓人先進去一探究竟,就策馬奔了進去。
直到,他被一隊騎兵攔住了去路。
坐在駿馬上,手持□□,率領著這隊騎兵的是武安伯。
他看著鄭重明,輕輕歎了一聲,喚道:“鄭大人。”然後又道:“投降吧,你輸了。”
武安伯的心裡有點複雜,曾經的鄭重明也是能征善戰之人,在先帝時,鄭重明立下過不少功勞,皇帝剛剛繼位那兩年,鄭重明也帶領過禁軍征戰沙場。
不然哪怕有皇帝親手扶持,他若沒有半點本事,是坐不穩京營總督這個位置的。這些年來,他不但坐穩了,還把整個禁軍拿捏在了手中,光這一點就代表了他是有能耐的。
但是後來……
武將的性命就應當在戰場之上,京城的奢靡隻會把人養廢。
鄭重明就是這樣,在名利場上待久了,他怕是連沙盤都不知道該怎麼擺弄了吧。
否則,他在“逃出”京城的時候,就該想想,為什麼他能逃得出來……
鄭重明難以置信地看著武安伯,又看了看身後,他們被包圍了。
他們這些人就像是落入了捕蠅網中小蟲子,進退不得。
楚元辰!
鄭重明的眼前一片漆黑,心臟抽痛得跟有一隻手死死掐著,他用手捂著胸口,整個人左右搖晃了一下。
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勝者王,敗者寇。
他忍不住看向京城的方向,眼神空洞而無神。
在鄭重明“逃走\"後,禁軍士氣大挫,沒有多久就棄械投降,鎮北軍拿下禁軍後,又很快地控製住了整個京城。
沒有發生大規模的巷戰,順順利利地就把京城收入囊中。
京城裡頭的百姓們非但沒有驚慌失措,反而一個個歡呼雀躍地跑出家門,開心地就跟過年似的,隻差沒放鞭炮,就連楚元辰親自帶兵逼向宮門,他們也都自發地在街道上夾道歡迎。
那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去逼宮的,反倒跟剛剛打了勝仗回來一樣。
等鎮北軍到皇城的時候,還等在宮門前的學子們立刻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聲。
他們本來是在這裡靜坐,後來聽聞鎮北王回來了,靜坐就變成了等待。
“鎮北軍來了!”
“鎮北王回來了。”
“我們贏了!”
他們這般高興的樣子,不知道的人,怕是以為鎮北軍是在收複失地。
楚元辰坐在烏蹄背上,對著他們拱了拱手,說了一句:“多謝!”
這一聲“多謝”,重若千金。
楚元辰放下手,又拉住了馬繩,揚聲道:“我鎮北王府為了大榮已經做了一切能夠做的,儘了全力了,鎮北王府上下問心無愧。”
他收斂起一貫漫不經心的笑容,正色道:“本王為了大榮征戰在外,可如今,皇上卻要我鎮北王府滿門性命。”
“楚家為了大榮戰死了一百三十七個子弟,楚家從無對不起大榮之處!”
“是大榮,是先帝,是皇上,對不起楚家。”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心有戚戚焉。
這些學子們中間還有一些是從鎮北王府門前趕過來了,他們曾親耳聽到張痕說,是奉了皇上的聖旨,要誅鎮北王府滿門,這些話,他們也全都告訴了其他人。
如今楚元辰此話一出,哪怕是最重禮教的士林也沒有人覺得他這是在忤逆犯上,反而暗暗叫好。
這些日子來的種種,皇帝早已人心儘失。
楚元辰目光掃了一圈,把眾人的神情儘收眼底,並說道:“既然大榮容不下楚家,那麼,楚家也該為了自己搏上一回!”
“嶺南王府和平梁王府已經滿門皆亡,再無血脈留存。”楚元辰說完了這席話後,看向了宮門,“楚家隻想為自己爭一席生存之地!”
“攻擊!”
楚元辰一揮手,鎮北軍直接向皇城發起了猛地!
整個京城如今都已經在鎮北軍的控製下,他們隻需要拿下皇城就可。
皇城侍衛們幾乎懵了,麵對鎮北軍的攻勢他們毫無招架之力。
學子們心情激昂地看著這一幕,有一個學子抬頭看了看,感慨道:要變天了!
是的,要變天了!
但是,是從黑夜變為白晝。
等到禮親王他們趕回京城的時候,大局已定。
他們風塵仆仆,好不容易才從園子裡趕回來,等踏進京城後,就意識到了不太對勁。
那個等在城門附近的小將向蕭朔恭敬地行了禮:“督主。”然後說道,“王爺請眾位進宮。”
進宮?
王爺?
小將身上穿的是鎮北軍的製式鎧甲,這讓人不禁想到,這是鎮北軍的人。
禮親王忍不住問了一句:“是鎮北王?”
“是。”
禮親王的心裡“咯噔”了一下,他看著安靜的京城街道,心裡更加不安。
鎮北王楚元辰回來了。
楚元辰要見他們!
而且,還是在宮裡……
這個意思太明顯不過了,哎,他們不過才離了京城大半天,怎麼一回來,連天都變了呢。
京城的布防,不會這麼容易就失了城吧?!
禮親王欲哭無淚地看向了蕭朔,“督主……”其他人也幾乎是同樣的表情,想哭,又哭不出來,已經是完全拿不定主意了。
蕭朔神情平靜。
從始至終,無論是鄭重明拿聖旨相脅,還是禁軍對他拔劍相向,蕭朔都是從容不迫,通體都帶著一種可以讓人平靜的淡然。
他的從容也安撫住了眾人的心。
反正,應該、大概、可能不會要他們的命吧。
換句話說,若是要他們的命,也根本不需要他們進宮吧?
懷著忐忑的心,眾人跟著那個小將進了宮。
宮門前的守衛已經換上了鎮北軍,皇宮裡,也是三步一崗,全都是由鎮北軍的將士把守著,整個宮城,安安靜靜的,沒有多餘的聲音。
鎮北軍這訓練有素的這樣子,看起來就像對逼宮極有經驗,才能在短短的時間裡控製住局勢。
事實上,鎮北王對於逼宮倒是沒什麼經驗,不過,對讓人亡國,打下他國王宮,還是頗有些心得和實踐的。
楚元辰就坐在章華殿內,好枕以暇的等著他們。
當然,在章華殿內也不止是楚元辰一個人,文武百官,秦氏宗親,皇親國戚,還有勳貴權臣,幾乎都在。他們束手而立,大多數的人臉上都是神情惶惶。
今天這京城的大事簡直就是一出接著一出的上,先是鎮北王府被圍,再是學子帶著百姓們鬨事。
他們大多不敢摻和,畢竟禁軍拿的是聖旨,而這滿京城裡說得上話來的,全都去接皇帝了,讓他們做主他們也做不了主啊。
後來,就是鎮北王回來了。
他們以為終於一切要結束了,結果,鎮北王在和鄭重明打了一仗後,居然就逼宮了!
再後來,就有幾個鎮北軍的將士們,把他們“請”到了這裡,對方脾氣很好,也沒有動粗,他們也不能不來啊。
總算!
如今蕭督主來了,這就像是突然間有了主心骨。讓他們忐忑的心也也定了不少。
這大殿上,除了楚元辰坐的太師椅外,隻擺了一把椅子,蕭朔徑直走去,毫無顧慮地坐了下來。
見人都到齊了,楚元辰笑道:“本王叫眾位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告知眾位。”
“如今,這京城已經讓本王拿下了。眾位覺得應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