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VIP】(2 / 2)

琉璃階上 尤四姐 9558 字 3個月前

如約盤腿坐著反駁,“可你說過不逼我,真心對我好的。”

他也沒狡賴,但他另有說頭兒,“圓了房,也不妨礙我對你好,且能好得更加師出有名,這樣不成嗎?”

如約說不成,“我還沒想好,你得讓我心甘情願。我不答應,你要是敢強迫我,我保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你可得想明白。”

然後他的臉就陰沉了,上頭罩著一層千年化不開的寒冰,撐著腰問:“你打算把我晾到什麼時候?我母親還等著抱孫子呢,你這樣,彆叫老太太誤會我不能人道,回頭又張羅著給我找大夫吃藥。”

如約噎住了,心想著這事兒還真有可能發生。不過這已經不是她該操心的了,便漠然道:“那種藥不傷身的,你喝上幾碗也不要緊。”

餘崖岸由衷地感慨:“你這人,心是真狠啊,好端端地讓我吃藥?我如今是看在你和我拜了天地的份上,要不然留你何用,乾脆殺了算了。”

色厲內荏的狠話放了一通,結果她巋然不動,最後不得不給自己找台階下,狠狠指了指她道:“魏如約,我再給你兩個月時間。兩個月後等我回來,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如約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要臉的狗男人,滿腦子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他自己卻感覺良好,得意地轉過身,得意地在美人榻上躺下了。

但他明天就要離京,先前答應好的事,還算數嗎?

她趿了鞋,走到他榻前,小心翼翼喚了他一聲。

他真開眼,不屑地問:“乾什麼,改主意了?”

如約慢吞吞地提起:“你說過,我送殯的路上要是老實,就放聞嬤嬤和我團聚的。現在殯送完了,能讓我見聞嬤嬤了嗎?”

仿佛聽了個有意思的笑話,他咧嘴朝她笑起來,“你可真是嚴人寬己啊,不讓我上床,自己卻惦記著我答應過的話,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雞賊的女人?”

她支吾起來,“我哪兒雞賊了?一碼歸一碼,你讓我不能輕舉妄動,我做到了,你該兌現承諾放了聞嬤嬤,這有什麼錯?”

他不說話了,半闔著眼,從那一線中不鹹不淡地瞥著她。半晌才問:“你真想見她?”

如約使勁點了點頭。

“你能保證管得住她,不讓她對外亂說話嗎?”

她說能,“聞嬤嬤無兒無女,丈夫也早死了。況且從小帶大我,最是心疼我,為了保我萬全,她一定不會亂說話的。”

他這才鬆口,“我可以讓她見你,但你該怎麼報答我?”

如約怔怔站在他麵前,不自覺拿手抓住了交領,“隻要你不逼我,其餘都好商量。”

他說好,“我不逼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我不在京裡這段時間,你儘量不要進宮,更不能單獨見皇上。不要以為你那點小聰明能糊弄住他,隻要他想辦你,你就算渾身長釘子,也不夠他敲打的。這程子我會讓屠暮行看著你,但凡他稟報你有半絲不軌,你就彆想活了。我餘某人樹敵太多,滿朝文武都將我視作洪水猛獸,趁我不在京裡的時候把我夫人殺了,沒人會起疑。等我回來還能大做文章,借這件事除掉幾個政敵,這麼算來我也不虧。”

如約已經對他的謀劃無話可說了,咬牙切齒看了他半晌。麵上雖極儘憤怒,但心裡深深明白,接下來他就算手眼通天,也未必控製得住一切。

不過暫且敷衍他,先把聞嬤嬤接到身邊再說。於是氣餒地點頭,“隻要你讓我見聞嬤嬤,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然後他不言語了,目光逐漸變得熾熱,抬手在自己臉頰上點了點,“我也不要旁的,請夫人在這兒落個款,不過分吧?”

如約定眼看著他,知道他所謂的落款是什麼。心裡終歸糾結,怕親上一口,連嘴都不能要了。但再細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點退讓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走到他的睡榻前,彎腰預備實行。誰知他眼疾手快勾住了她的脖子,還沒等她回神,飛快在她唇上狠親了一下。

如約憋得麵紅耳赤,“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他加大手臂的力量,順勢一壓,把她壓得趴伏在自己胸膛上。然後一手緩緩下移,在她瘦弱的脊背上安撫式地輕拍著,喃喃道:“我是個男人,又不是太監。美人當前,難免心癢難耐,沒有一氣兒法辦你,已經算給足你臉麵了。可你也得體諒我,彆恃寵生嬌,老是欺負我。偶爾讓我親一親抱一抱,又不會掉塊肉,這麼忌諱乾什麼!”

如約便不掙了,就算滿足他這個願望吧,先穩住他,讓他順利去了陝西再說。

他見她難得溫順,實在受寵若驚,勾起頭問:“你怎麼這麼老實?忽然想明白了?”

她語氣淡淡地,淡得像一縷煙,“雖然你很討厭,但婆母待我很好。自我爹娘過世後,就再也沒人這麼儘心對我了……不瞧著你,我也得瞧著婆母,不能辜負她對我的好。”

餘崖岸一時萬分感慨,那位對他不怎麼客氣的老母親,竟在婚姻上給他帶來了好大的助益。他聽得出來,她話裡有真誠,對他母親確實是心存感激的。女孩子善良,她又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死士,隻要有人真心善待她,用不了多久,她一定會想明白的。

所以第二天,他照著和她的約定,把聞嬤嬤帶回了家。

如約早就在門廊上候著,見餘崖岸身後跟著一個穿麻布衣的婦人,頭發拿巾帕兜著,露出鬢角星星點點的白,看走路的模樣,就是老熟人。

也許是多年東躲西藏,又被關押的緣故,人已經如驚弓之鳥一樣了。進了垂花門,畏懼地四下觀察,終於發現對麵廊廡上站著的人,一瞬眼睛裡迸出奇異的光來,腳下緊走兩步,倉惶地囁嚅:“姑……姑娘……”

可是後頭的話,被餘崖岸一個眼神堵在了喉嚨裡。

餘崖岸示意她噤聲,親自把人送進上房,待支開了內外侍立的婢女仆婦,才對聞嬤嬤道:“我先前告誡過你什麼,你應當沒忘記。要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有一百種法子讓你生不如死,給我好好記著。”

聞嬤嬤忙嗬腰,“大人放心,奴婢一時一刻也不敢忘。”

餘崖岸這才調開視線,看了如約一眼,“牽掛的越多,越該好好珍惜自己。這會兒你要見的人見著了,我不在京的日子裡踏踏實實地,等我回來,給你帶那裡的果子。”

如約強忍著起伏的心緒頷首,等他轉身走出院子,她才和聞嬤嬤抱頭痛哭起來。

聞嬤嬤嗚咽不止,哆嗦著雙手捋捋她的頭發,又撫撫她的臉,顫聲道:“五年了……長得這麼大了……奴婢沒想到, 還有再見姑娘的一天。姑娘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怎麼……怎麼嫁到這府裡來了?”

如約掖了眼淚,拉聞嬤嬤坐下,把前因後果都和她說了一遍,最後低頭歎息,“走到這一步,我自己也沒想到,萬般皆是命吧!我隻要時時記著大仇,不忘替爹娘兄弟討公道,就沒有白在世上活一遭。”

聞嬤嬤聽她說要報仇,悲戚地望著她道:“姑娘不過是個弱女子,拿什麼替全家討公道?當年金魚胡同一把大火,燒得什麼都沒剩下,咱們出逃又走散了,奴婢那時候日夜擔心,唯恐姑娘出差池,我對不起老爺夫人在天之靈。如今見姑娘好好的,我心裡也就安定了,奴婢什麼都不求,隻求姑娘平安,以前的事兒……就不要再去想了。”

聞嬤嬤是上了年紀的人,這麼多年的顛沛流離,早磨滅了鋼火。但她不一樣,死的全是她的至親,怎麼是一句輕飄飄的“算了”,就能夠釋懷的。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怕死,全家都不在了,我獨個兒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誰知聞嬤嬤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急切地說不是,“姑娘不是獨個兒,許家還有血脈留存在這世上。”

如約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所有家人的臉在她眼前劃過。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還有人幸存。要是有,為什麼不來找她,要讓她一個人在這荒唐的人世間,苦苦掙紮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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