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績出來那天。
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夏寧特地挑了個好時候，洗乾淨手，沐浴焚香,才懷著緊張的心情拉著時景嶼去電腦前查分。他點開網站,輸入了自己的身份證號。
【夏寧
語文：110
數學：123
英語：139
理綜：251】
總分：623
不算高的分數，上重本肯定沒問題,但絕對是考不上A大的。
但夏寧隻有一瞬間的沮喪,卻又很快振奮起來。至少換做高一時，他是絕對想不到自己能上六百的，哪怕是在一年半前，他也在五百多分左右徘徊。他已經變得比過去優秀太多。
他的努力果然還是有成果的。
這樣就足夠了。
“少爺。”夏寧用很輕的聲音說，“我沒辦法和你一起去A大了。”
“沒關係,”時景嶼摸了摸他腦袋,“我可以報考你的大學。”
“不。”
夏寧搖頭,很固執,“少爺你就去A大吧,時爺爺我記得也是A大畢業的吧？我不用你為我犧牲什麼。他應該很希望你也去A大,至於我——”
夏寧燦爛地笑起來：“我之前查過了，帝都理工學院就在A大旁邊，就隔著一條街呢,我的分數應該能上。”
時景嶼唇張了張。他有很多話想說,他想說他可以找人疏通關係或者捐樓，跟A大的校長聯係，讓夏寧獲得進A大的名額。也想說他們可以一起出國,在國外讀書。或是他可以去夏寧的學校，這對他來說並不是犧牲，大學對他而言也沒什麼意義。
但是——
這些話吞咽在喉間,時景嶼最後一句都沒有說出口。
他沉默下來，他選擇了尊重夏寧的選擇、尊重夏寧的付出。
這是夏寧自己努力的成果，所以時景嶼不會乾涉。
時景嶼垂著眸，安靜了許久。然後他挑起一抹笑，親了親夏寧的臉頰，低聲說：
“好。”
“都聽你的。”
——向來獨斷專行的大少爺，也學會了妥協與尊重。
*
盛家。
豪華的大宅中，盛鑫在客廳裡踱步來踱步去，臉上滿是焦躁不安。
一旁的盛帆看不下去了，“老哥，彆走了，你走來走去的我都沒辦法靜下心來學習。”
盛鑫停下腳步，“你懂什麼，我這是在考慮人生大事。”
盛帆無語至極：“你不就是想知道夏寧哥到底要報考什麼學校嗎？你還不如直接打電話問他。”
盛鑫梗著脖子，大聲道：“那可不行！如果他誤會了，以為我很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學該怎麼辦？”
盛帆：你確定這是誤會？
他家老哥明明臉上寫滿了“我很想和夏寧上同一所大學”這幾個字，完完全全掩蓋不住內心的想法啊。
盛帆懶得拆穿他，直接說：“你不敢問的話，那我幫你打電話問就好了。”()
說完，他直接撥通了電話。盛鑫來不及阻止——當然他實際上也不想阻止，就是裝模作樣揮了幾下胳膊。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頭傳來了冷淡清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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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事嗎？”
是時景嶼。
盛家兄弟倆都愣了下。盛帆乖乖叫了句時哥哥好，而盛鑫則皺起眉，問：“怎麼是你這家夥接的電話，這不是夏寧的號碼嗎？”
“寧寧在洗澡，”時景嶼語氣依然是淡淡的，但能察覺出有幾分不耐煩：“你有什麼事的話直接跟我說就行。”
盛鑫撇撇嘴，既然不是夏寧接的電話，他也毫無心理負擔了。索性直接問：“夏寧誌願填的是什麼學校？”
時景嶼似笑非笑：“你很關心寧寧上什麼學校？”
盛鑫嘴硬：“我才不關心，我隻是好奇，他高考肯定考的不怎樣吧？”他裝作隨口般問道，“他不是很想上a大嗎，這下肯定上不了了吧？”
時景嶼短促地笑了聲，微涼的聲線似泛著幾分促狹的意味。他實話實說：“寧寧不打算去A大，他第一誌願是帝都理工大學。”
得到了答案，盛鑫也懶得繼續跟時景嶼東拉西扯，他敷衍了兩句就讓盛帆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後，盛鑫精神一振：“我決定了，我要去A大。”
盛帆：“？”
他迷茫道：“可是時哥哥剛才不是說，夏寧哥打算去帝都理工嗎？”
“那你就不懂了，”盛鑫得意洋洋地說，“我可是很了解時景嶼這人，俗話說得好，最了解一個人的就是他的敵人。他就是個為人惡劣、行事乖張的混蛋，嘴裡從沒有真話，我從小到大不知道被他騙了多少次。他這次肯定也是故意詐我的，就是為了讓我不去A大。”
“他肯定沒想到吧，我已經看透了他的陰謀！”
盛帆似懂非懂：“是這樣嗎？”
不過看老哥這麼篤定的樣子，也許確實是這樣吧。雖然他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盛帆忍不住感慨，成年人的世界真複雜啊。
*
“所以你決定去帝都理工了嗎？”
夏寧抱著一盒牛奶，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電腦上的屏幕閃爍著。
視頻通話的那頭，顧問軒看起來比之前狀態好很多，原本清瘦蒼白的皮膚被曬黑了一些，笑起來時也少了幾分壓抑。他溫聲道：“我查過帝都理工這幾年的分數線，你這個分數應該沒問題。”
“有想過報什麼專業嗎？”
夏寧老老實實說：“完全沒想過，可能會報食品安全相關的吧。”
顧問軒：“啊？為什麼？”
夏寧吸了口牛奶，吸溜一聲，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像隻毛茸茸的鬆鼠。他口齒含混地說，“因為這個專業名聽上去很好吃。”
顧問軒委婉地說：“……這，小寧，我建議
() 你還是仔細考慮一下。()”
我會再好好想一下的……?()_[(()”夏寧關心了一句，“對了問軒哥，你在國外還好嗎？”
顧問軒露出輕鬆的笑容：“我很好，遠離顧家之後感覺做什麼事都開心多了。這邊風景也不錯，小寧你暑假有空的話可以到我這邊來玩玩，我全程接待。”
“哇，”夏寧有些心動，“那我和少爺商量看看。”
顧問軒聽到夏寧這句話，就知道肯定沒戲的。時景嶼絕不會讓他跟夏寧同處那麼久。顧問軒笑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開始說起了國外的風土人情，說起自己早上在街道邊看見的小狗，說起自己不太習慣的國外飲食。他們倆隨意地閒聊著，想到什麼就聊什麼，氣氛輕鬆融洽。
“也很晚了，小寧，你今晚早點休息。”
掛斷電話前，顧問軒說了最後一句話。
“對了，忘記跟你說了。”
顧問軒露出微笑，真誠地祝福道。
“恭喜你。你這次高考考得真的很棒。”
夏寧也回以一個大大的笑容，笑得很開心。
*
夏寧的成績在小範圍內確實引起了轟動。
他的父母看著成績單還是不敢置信，喃喃著：“我家的笨兒子竟然能考這麼好？！”
夏父很爽快地給了夏寧三萬零花錢，讓夏寧隨便花。
就連李大壯也對這個成績嘖嘖稱奇：“說好的一起當學渣，你怎麼偷偷變學霸了？夏小寧同學，你這是叛變了革命你知道嗎？”
李大壯高考考得勉勉強強，在本科線左右徘徊，他報了一所本地的工科大學。和帝都理工離得很近，李大壯放話說，以後半夜要翻牆來找夏寧玩。
夏寧：翻牆還是不必了吧！
對於夏寧的成績，最為感動的就是係統了。係統連續兩天都淚眼汪汪，不停地流眼淚。夏寧被吵得腦殼疼，感覺腦袋裡都灌滿了水。
係統：【嗚嗚嗚。】
係統：【這就是吾家小孩初長成的心態嗎？】
係統是真的很感慨。從它剛綁定夏寧開始，就知道夏寧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反應也比普通人慢上幾拍，腦子裡隻知道吃。
但哪怕是笨蛋，也能通過努力取得成功。
係統一路目睹著夏寧的努力，在看到高考成績的那一刻，它體會到了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看，這就是它家的小孩。
可愛吧？
聰明吧？
厲害不？
是它養出來的！
係統嘚瑟得都快長出雞冠子了。
夏寧嘟嘟囔囔，小聲說：“係統，你彆哭了。好吵啊，我都聽不清其他人說話了。”
他現在正在KTV裡。
KTV裡很熱鬨，上方的彩燈落下七彩斑斕的光。底下的學生們狂歡著，頗有群魔亂舞之勢。向來文靜的文藝委員正手持著話筒，在點歌台邊鬼哭狼嚎，唱著：“死了都要愛……”
() 成績出來後，班上的同學說要舉行一次畢業聚會。
地點經過商議，最後定在了KTV裡。
包廂很大，但容納三十幾個學生還是有點擠，同學們像罐頭裡的沙丁魚般搖來晃去的。
夏寧正坐在靠角落的地方，和時景嶼挨在一起。
時景嶼倒了杯果汁給他，夏寧插了根吸管慢慢喝著。
時景嶼低聲問他：“累了嗎？我看你興致不高。”
“沒，”夏寧搖頭，“隻是覺得有點吵。”
不僅是KTV裡吵，係統更吵。在被夏寧說了後，係統又開始嚶嚶嚶“你竟然凶我”地控訴起來。
夏寧：嗚嗚，就沒有什麼能一鍵屏蔽係統的功能嗎？
突然，夏寧耳邊傳來了溫熱的觸感。KTV內部的喧囂被隔絕遠離，他怔怔抬起頭，發現時景嶼用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對方的手指纖長，手掌攤開，把他的耳朵包的嚴嚴實實。
時景嶼眼裡含笑，薄唇翕動著，勾勒出口型。
——還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