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一手帶大,養到八歲,破開命格。
那一年,皇城中的長兄太子殿下親來藥師穀。
一則接回胞妹,二則請蘇昔穀主出山,教授國策。
彼時,蘇昔穀主已經下不了榻,更遑論千裡進京,隻說由大弟子蘇眉代她下山。
蘇眉習得一手好醫術,的確得蘇昔穀主親傳。然於國策上,分明溫孤儀更勝一籌。
於是,蕭無憂力薦溫孤儀。私心亦舍不得和他分開。
她自睜眼識人,頭一個認識的是溫孤儀。
這七年,也隻有溫孤儀。
蘇昔穀主原是不同意的,言溫孤儀道心不穩,不宜入紅塵。
然架不住蕭無憂百般要求,最後無奈頷首,隻道,“願阿儀永修道心,不違先祖遺訓盟約,不為凡塵利益惑心,不讓殿下生恨言悔。”
如此,溫孤儀入長安,為皇子之師。
按輩分論,蕭無憂變成了太子師叔,天家兄妹差了輩,便有些荒唐。
小公主道,自個本就學業未成,尚需學習。
於是,手足還是手足,隻是昔年師兄妹作了師徒。
那年向溫孤儀行弟子禮,一聲“師父”出口,蕭無憂多的是幼年相伴的親情之誼,未曾想到後來會生出男女之愛。
師徒名分既成,教授的又是天家子弟,溫孤儀便當真擺出一副為師模樣,儘心教導輔弼,和公主保持距離。
大抵是這重距離的拉開,又或者是為公主選婿的事排上日程,情竇初開的姑娘懵懂中發現自己的心意。
觀畫卷千幅,設花宴幾回,蕭無憂眼前都是他的影子。
幼年離家少年回,帝後未曾養之,對幺女多有歉疚。故而公主回宮後,便是無上榮寵,被養得肆意鮮活。
不要便拒,想要就爭。
往東宮去的日子愈發頻繁,問道的時辰愈發延長。
太子敲她腦袋,“可要皇兄給你辟個院子住下?省的你日日兩頭跑!”
三哥湊上打趣,“這篇賦前個師父不是給你指點過了嗎?還問!”
六哥搖著扇子,“圍點打援之法,師父說了下月教授,你是沒事乾了?”
大皇姐扯過她廣袖,“是你約得和我去沁園泡湯泉,什麼時辰了,還得我來侯你?”
溫孤儀甚少回她的話。
多來回應其他人,“殿下所言甚是,今日課畢,臣先告退了。”
如今細想,那兩年看到了自己的心意,看到了他的躲避,情障迷眼,便沒有看到他旁的心思。
他從不願授官職、布衣之身入皇城,到接官印入東宮,到立府開堂養門客,再到東宮議事堂的位置從第六位坐到太子左側第一位。
朝堂之上官袍從青綠到朱色到緋紅……想必在她去往漠北的七年裡,又換了色澤。
當是紫袍加身,玉帶金魚符。
分明是愛極了權勢。
若是一朝娶她,人臣之頂的內閣如何還進的去!
蕭無憂思緒綿延,腦海中響起一些聲音,有人告訴她眼下是貞德三年……
貞德三年。
她到底還是鼓起勇氣抬頭,四下裡環顧,雖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但能確定這黃泉路上並沒有她的血親宗族……
三年,他們都沒有到來。
當是她多慮了。
溫孤儀隻是私情負他,對蕭家皇朝依舊有赤子之心。
蕭家人都還在人世,大鄴山河亦在,便很好。
年號更改,大抵是父皇為紀念那場勝仗而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