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用些水。”琳琅將她半扶起來,端著一盞茶喂她。
蕭無憂還在斷斷續續地咳,勉強咽下一口,緩了緩,努力想要撐開的雙眼又闔了上去。
屋內靜了一瞬,她的呼吸勻稱些,垂下的長睫不再顫抖,一副沉睡模樣。
琳琅有些猶豫地將她放平,躬身退在一側。
床榻前高大的身形未再移動,直過了一刻鐘的功夫,方道,“好生伺候著。”
言罷,作了個噤聲的手勢離去。
一屋的人無聲跪送。
“姑娘,陛下走了。”琳琅見人走遠,長籲了口氣,低聲喚她。
蕭無憂沒有睜開眼,隻擺擺手朝裡頭睡去。
琳琅會意,給她掖好被角,領著丫頭們悄聲退下。
日影偏轉,陽光烈了些,蕭無憂方緩緩睜開了眼。
這廂假寐的功夫,她借盧瀾最後的意識,了解了當下事宜。隻是盧七姑娘常日居於後宅,這知曉的朝政屈指可數,如史書一般簡潔,無甚細節。
大鄴確實亡了。
亡在嘉和二十七年歲末。
嘉和二十七年十一月初十,溫孤儀扶永安公主棺槨回長安。於城郊三十裡駐軍,後被請往大理寺問話。
二十日,太子主持永安公主七七忌,突發心疾,暴斃而亡。嘉和帝聞儲君薨逝,痰血瘀胸,翌日醜時崩於太極宮。
皇後主喪儀,十二月十八送帝入陵寢,體衰力竭,當夜薨逝於甘露殿。皇長女武陵公主侍疾在榻,驟聞皇後故,人死身涼,遂得癔症瘋癲。
加之雲中城一戰,六皇子戰死,三皇子失蹤。故而蕭家皇室嫡係一脈子嗣凋零。
十二月二十五,溫孤儀被放出大理寺,欲扶太子長子為新君。
不料太子府橫遭屠虐,太子膝下二子四女慘死府中,唯太子妃崔氏和繈褓稚子不知去向。
至此,溫孤儀持遺照登基。
遺照乃嘉和帝親筆,璽印蓋章,“朕崩,溫孤儀輔政,若子孫無能失德,卿可取而代之。”
聽來,溫孤儀還是臨危受命,扶大廈之將傾。
但隻要細想,這裡頭便委實荒唐。
父皇如何會讓他取而代之,且不論還有大皇姐的子嗣,還有三哥的子嗣。退一萬步講,便是蕭家嫡係全沒了,還有這處的盧氏輔國府,這是流著蕭家血脈未出五服的宗親,是昭武女帝留給王朝的最後血脈,近百年來都與皇室同尊。
盧氏輔國公府不倒,又如何輪得到外姓坐天下!
而溫孤儀登帝位,原是遭受過群臣反對的,太極宮中除了他的親軍將領和早年的門生官吏,尤其是世家宗親,根本無人跪首。甚至有數個老臣出言反對,一日僵持下,被他下令杖斃於宮門外,示眾於天下。
直到兩日後,有了第一個稱臣的人。
不是旁人,正是輔國公盧文鬆。
盧氏輔國公跪首,謝氏,鄭氏,王氏……從宗室外戚到世家大族,從內閣三省到七品官員,便接連稱臣。
如此,曆時一百八十餘年的大鄴???王朝結束,迎來今日大寧朝。
蕭無憂背脊生寒,一雙手攥緊了被褥。
大鄴沒有毀於外邦侵略,卻亡於族人軟骨,內臣篡位。
她和親七年,到來頭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蕭無憂合了合眼,緩過神思,喚來屋外的侍女。
“姑娘怎麼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