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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 風裡話 4845 字 6個月前

梅姨娘緩了緩,持著她的手道,“與裴家兒郎無緣且不談。隻一句話你記著了,這院裡諸人都沒你自個重要,為你自己活!”

“再一重……”梅姨娘喘得更厲害,好半晌方緩過勁偏頭看了眼宋嬤嬤,“再一重,阿娘不在了,你且聽嬤嬤的話,萬事有她!”

“可記下了?”婦人緊攥她的手背。

“孩兒記下了。”蕭無憂鄭重點頭,“聽嬤嬤的話,為自己活。”

梅姨娘神色鬆下,俯身貼近孩子臉龐,細細看,輕輕揉,枯瘦的指尖摩挲女兒麵容。

蕭無憂乖順頷首,芙蓉麵貼緊婦人手掌。

卻也不知為何,梅姨娘看著看著竟指尖打顫,瞳孔皺縮,雙手捧著她麵頰用力瞧,素指攀上她眉間,拚命擦拭,整個人抖如篩糠……

“你……你?”

“我兒、原來我兒……瀾姐兒……”她鬆開了雙手,兩眼望向虛空,似是看到了什麼,麵上又是淚又是笑。

胸口劇烈起伏著,好大一會方平息下來,垂眸看膝下的姑娘。

眸光一點點散去,徒留給她一個歉疚的眼神,和一聲“對不起”。

梅姨娘歿於早春二月,黎明未至時,最後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兒媳和孫子。

作為斯人辭世前,唯一伴在她身邊的人,蕭無憂看不懂她的神色,亦不明白她最後為何要同自己說對不起。

明明那般情狀,她分明已經發現,自己不是她的女兒。

自然,此間尚不容她為這等事費時推敲,原還有更多荒唐事等著她。

梅姨娘這般離去,許是生前最後一點時間還同盧文鬆爭執,言語激烈間惹惱了他,耗儘最後一點夫妻情分。

這喪儀格外寒酸,盧文鬆不過踩著時辰應卯。

因他不上心,府中人見風使舵,辦事便也不甚周全。竟連一副棺木都缺孝少字,擇的是最末的木頭所製。

三朝守喪期間,香油不足,紙錢不續。更遑論壽衣的規製,糕饃糖餅的樣數。

待管事將這些事宜一件件、一趟趟跑來告訴蕭無憂時,蕭無憂尚且覺得莫名,國公夫人身為當家主母,合該管事,如何問到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身上。

這國公府的規矩體統去哪了?

於是,蕭無憂頂著一身孝,入了趟王蘊的院子。

當真人走茶涼。

蕭無憂覺得這一朝醒來,看見的盧氏輔國公府,同自己幼時接觸的,實在相距甚遠。

盧文鬆沒多愛梅姨娘。

出身大族的國公夫人王蘊,也沒有多少容人的肚量,非傳聞中與梅氏親如姐妹。

便是那盧家長子,身居高位的盧大郎,亦是一句“公務纏身”敷衍她。

蕭無憂在王蘊的院子裡,吹了一刻鐘的冷風,壓下幾欲脫口的“放肆”,福身道,“天家選秀在即,阿娘身後事如此不體麵,小七怕是不好去參選,恐丟了母家顏麵。退一步,小七此去參選,若是一朝選中,回想今日事,少不得學了夫人的肚量,日日記於心。帝王榻,最是枕頭風流轉處。”

廳內高坐的國公夫人,持茶盞的手一頓。縱是隔著一重殿門,尚能清晰看見她眼皮掀起時眸光的顫動。

王蘊將梗在喉間的一口茶咽下,撐起笑意溫聲道,“七姑娘倒是一夜長大了,這般伶俐。”

蕭無憂便柔順了些,但那伴著嗤笑的冷哼還是隨風吹入王氏耳中。

王蘊擱下茶盞,“按理,七姑娘披麻戴孝,這番話說來不合時宜。然眼下,我自會帶給公爺。你且安心守靈去。”

“但願夫人隻字不漏。”蕭無憂福身又作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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