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實在心腸,如此當了真。”
“阿娘並未這般說,隻是交代女兒,求佛不如求己。可見阿娘失望至極。阿娘生前失望之物,女兒怎敢讓她地下再見!”
蕭無憂豆大的淚珠滾下,雙眸卻抬了起來,哀哀對上裴湛,又倉皇避開,怯怯掃過一眾誦經的僧人,最後重新垂了目。
唯托奉佛經的雙手,依舊執拗伸著,半點沒有晃動。
再明顯不過的意思,那七七僧人乃生父所召,縱是母親不喜,她為人子女亦不敢違拗。但如今閣下這又添這母親不喜之物,她隻能壯著膽子拒一拒……
“胡鬨!”盧文鬆一記高聲起。
蕭無憂整個人顫了顫,淚水接連砸下,將身前衣襟暈染出一圈圈水漬。情緒起伏間,兩手上的佛經終於上下晃了晃,卻依舊伸在那處。覆在上頭的兩片拇指指甲,前段雪白,後頭通紅。
一看便是鉚足了勁捏住的樣子
“公爺稍安。”裴湛開了口,“原是裴某的不是,不知此間事宜,實在抱歉。”
他向盧文鬆鄭重拱手,轉身雙手接上經書,將其置於袖中,對蕭無憂致歉道,“裴某唐突了,七姑娘見諒。”
說著,雙手交疊,躬身垂首,無比鄭重地行了大禮。
蕭無憂垂眸還禮,柔弱似雨中落花,風中片羽。
裴湛頓了頓,又道,“隻是如此這般,裴某此來不僅無有吊唁之禮,且又多一重冒犯,容裴某送令堂一程,聊表心意。”
堂上所有人,都能看出這一場不大不小的鬨劇,分明是盧七姑娘不懂事,下了對方麵子,卻不想這身居高位的年輕狀元郎,非但沒有計較,還整個認下了自己的不是。
縱是蕭無憂,亦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棺槨出殯,按理梅氏為妾室,是不能出正門、入葬盧氏祖墳的。但因數日前蕭無憂的應允,盧文鬆追抬其為平妻,如此棺槨出正門,入葬城西盧園。
棺木入土前,尚有諸多禮節,蕭無憂連日守靈,早先落水亦不曾恢複完整,今日折騰下來,才至盧園便已經氣喘籲籲,手足打顫。
這廂留在草廬中歇息養神,隻待棺木入土時再出去行禮。
卻不想許是半山風大,受了寒氣,連用了兩盞茶都不見緩過勁,咳嗽地愈發厲害,未幾便乾嘔連連,滿臉通紅。
琳琅恐盧七哮症發作,趕緊去尋盧文鬆,問是否請個郎中看看。
這在城郊,又是山間,大夫往來一趟少則兩個時辰。
盧文鬆雖譴小廝去請了,卻也隻遠水解不了近渴,隻讓人先好生看顧。
琳琅紅著眼,餘光掃過遠處那襲靛色瀾袍,按照自己姑娘叮囑,開口道,“公爺,可否請裴大人給姑娘看一看。裴大人的高堂乃杏林聖手,昔日姑娘造訪裴老夫人,原見得裴大人侍母在側,打理草藥。大人當是懂醫的。”
“這……”盧文鬆想起晌午盧七的那番鬨騰,歎了口氣,拂袖去請裴湛。
不想裴湛甚好說話,隻讓盧文鬆忙此間事,他自當儘力。
常姑姑在草廬外,正焦急眺望,待見得人影,隻鬆下口氣,轉進廬中傳給蕭無憂,給她順著背脊安撫,讓她寬心。
“當真?可到了?”蕭無憂喘得稍緩些,麵色惶恐又虛弱。
常姑姑和宋嬤嬤四目相視,彼此輕歎了聲。
畢竟還是深閨姑娘,驟然喪母,又病成這樣,怎能不懼怕。
“就三四丈的距離,繞個彎就到了。”常姑姑給她將耳畔散開的碎發攏好。
三四丈。
蕭無憂合眼靠在草席上,心中估摸著腳程,慢慢止下咳嗽,連著呼吸亦平緩些。須臾睜眼低聲道,“我好些了,且不勞煩裴大人,姑姑去替我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