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繚繞,熱氣彌散。
晨曦不過露出一抹,殿中依舊點著成排的燭火,將她正褪去衣衫的影子朦朧投在窗戶上。
她在沐浴。
算時辰,這來去之間,分明是他一走,她便醒了。
醒來便要沐浴!
“這褻衣莫送去浣洗了,丟了便是。”
“還有,且將床褥套枕都換了吧。”
“算了,換湯不換藥的,熬熬就過去了。”
“真要換,也不該是這麼些東西……”
殿中隻有陪了她走過風霜雨雪、踩過利刃白骨的侍女,所以她說的都是心底最真的話。
於是,一句句,一字字,準確無誤地落在他耳中。
“陛下!”琥珀的位置,直麵溫孤儀,故而一移開身,來人便清晰撞進她眼中。
侍女“噗通”跪下,她原是不怕他的,三年來也沒給過他好臉色。然眼下,她見他麵沉如水,雙目猩紅,隻恐他傷到公主。
蕭無憂自然反應過來,合了合眼將侍女扶起,順手將還未脫完的褻衣襟口掩了掩,方轉身行禮,“臣妹見陛下,陛下萬安。”
臣妹與陛下,是她給他的台階。
心和太難,麵和尚且可以。
若要保持眼下模樣,這台階溫孤儀必須順著走下去。
天已經亮起,外頭晨光一縷縷照進來,投下二人影子。
因離得遠,影子也沒能連在一起。
溫孤儀掃過她身上衣衫,榻上被褥,想她無情話語,廣袖中的手幾度握拳,又幾度鬆開,終究卻還是握住了。
他走向蕭無憂,盯住她,“這些君君臣臣,皇兄臣妹,對著外人便罷了。此間你我二人,便不需如此了。”
“你不該如此厭惡我,我隻殺了一個蕭不淮,隻屠了他一門。殺他,也不過是他該死而已。”
白日朗朗,他將屠殺她手足的事就這樣隨意吐出,絲毫沒有顧忌。
“他該死?”
“他如何該死?”
“他一門,妻妾有生養者四人,膝下子嗣六人,門客屬臣二十三人,且不論失蹤的太子妃母子,以上有姓名者三十三人,皆為你誅殺。”
“你說說,他們怎麼就該死了?”
“你把我皇兄,把他該死的緣由告訴我,把他該死的證據找給我,我且看看他該不該死?”
蕭無憂想起守寡的薑氏,想起忍辱負重的輔國公府,尤覺麵前人荒唐又可笑。
“很快就會有證據的。”
“所以,有證據之前,彆再來擾我。”
溫孤儀見麵前人容色決絕,滿臉不耐,卻也不肯讓步,“如今是朕之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想來便來。”
“朕再說一次,彆這樣對朕。”他忍著不靠近蕭無憂,亦忍著不去觸碰她,話卻不堪又卑劣,“否則,金光寺中人,朕不能保證他們還有走出寺院的一天。”
他轉身推開窗戶,看住在東暖閣裡,眼下正晨讀的孩子。
“且說近的,滿後宮雖不知阿衡身份,但都曉他聖眷優渥,明裡暗裡都想養他。你若總與我這般,嚇到孩子,我且將他送到個合適的地。”
“七七,聽到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蕭無憂輕啟口,目光掃過他袖中握拳發顫的輪廓,又看始終保持的半尺距離,再觀他眉宇並不真實,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