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緩了緩,繼續道,“陛下終是男子,於公理智,於私難免衝冠。”
論及公私,蕭無憂遂道,“那你當知那日勤政殿中,乃他故意設計,讓你隔牆聽話,欲要挑撥離間你我。”
“臣自然知道,所以臣並未同殿下離心。臣亦不齒他這般行徑。”裴湛看了眼蕭無憂,“但是,因為對他私情上的不滿而否定他為君的英明,這是不公平的。”
至此,蕭無憂已然明白,這人所慮之周全原比她想的深,且公私之間,分得足夠清楚。
“孤未看錯人。”她的麵上重新浮起笑意,“可是,這話你得分析給當今天子聽。如今若是抽刀拔劍,孤仍在下風,他占著主場。”
“殿下也曉得自己在下風。”裴湛剜她一眼,細觀麵前人平和神色,將那隻細白的手攏在掌心,用力壓了壓,似是想把更多力量和安全感觸渡給她。
“臣,昨日與陛下亦言明了。”
蕭無憂美目瞪大一圈,不由感慨,陰陽相和謂之道,然謀略之間,陽謀遠勝陰謀。這人足夠坦承,陽謀現天地。
“那你又是如何說的?”蕭無憂好奇道。
畢竟他去遊說溫孤儀,然這一日風平浪靜,溫孤儀當是被說服了。至少是同自己一般,願意考慮的。
“陛下以國士待臣,臣自以國士奉之。”
八月初二晌午,長安城郊,蕭無憂出宮十裡送彆裴湛。
城門口遇見私服前來的溫孤儀,隻眉目清婉,神色溫和,口齒間咀嚼著午夜裴湛最後與她說的話。
“他倒是坦然,連這話也敢告訴你。”溫孤儀調轉馬頭,同蕭無憂一道打馬回宮,“便不怕你多心他的立場嗎?”
“你都說他磊落坦然了,孤便識不出他品性嗎?”蕭無憂勒了勒韁繩,控住方向,“裴郎君子赤心坦蕩,但願是你之幸,亦是孤之幸。”
蕭無憂一來明白裴湛意思,要她忍耐莫刺激溫孤儀,二來昨夜一麵已算告彆,今日原不打算再來送行。卻不想晨起更衣之時,便得了溫孤儀旨意,許她出宮為裴湛送彆。
她自是高興,私心裡亦是感慨裴湛勸說起了作用,遂這廂能與溫孤儀並肩同行,收了針刺說話。
“七七,我們擇人的目光到底是一致的。”溫孤儀側首看她。
十七歲的少女,明光映照下,容色晶瑩,似花樹堆雪。與他看過的十五歲時候的姑娘並無區彆。
唯二的不同,是眉間朱砂已不再,如水眼眸盛滿風霜浸染的滄海桑田。
蕭無憂沒有應他,她在他的話語中辨出一分曖昧,遂抽鞭催馬加快了速度。隻是到底在長安坊間,朱雀長街人來人往,馬速提不起多少。
溫孤儀倒也不曾追上,隻識趣地同她隔了丈地距離,一前一後前行。甚至,未幾便徹底落在了後頭,湮入人群中。
拐道朱雀街副街時,他方才追上,掃了她兩眼,蕭無憂目光堅定,隻望向前方。
如此,彼此無言,拍馬往承天門而去。
“七七!”承天門口下了馬,溫孤儀終於忍不住喚住她,“這個給你,宮中沒有的。”
他從懷袖中掏出的是“百味酥”的蟹黃畢羅。
當年蕭無憂的生母文昌王後對螃蟹過敏,為防誤食,宮中禁止用蟹。於是每回小公主饞嘴想吃,便溜出宮覓食。或是纏著他,讓他買了帶到太子府,待她來聽課時吃。
他總說是最後一回,卻回回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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