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看過疊好的信件,並沒有展開。
這一刻她想的並不是裴湛,而是薑氏。
她對薑氏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可是細想又實在想不出是何感覺。直到了今日,薑氏伏在她膝頭哭泣,原該感同身受她的痛楚,但蕭無憂莫名覺得不適。
盧七與盧溯兄妹感情再好,佩戴兄長的遺物睹物思人勉強說得過去,可是佩戴的是兄長和阿嫂的定情之物,總是不妥。即便薑氏所言這是情感的傳遞,是寓意她和裴湛之情如她與盧溯……
或許她終究不是盧七之故,這物配在身上,她始終感覺彆扭。
更甚至,許是因為出於對盧七的憐憫,即便薑氏句句所言皆為大義,無有不是。但卻無人問過盧七意願,小姑娘被反複裹挾前行,半點沒有自由亦或者說話的權利。
遙想十年前和親突厥,蕭無憂反而更能與之共情。
“把信擱在裡頭,然後將繡囊尋個錦盒放好。”蕭無憂起身往淨室走去。
琳琅愣了愣,“姑娘不是說,日日佩戴不離身的嗎?”
“聽公主話,許是顏色舊了,不好配衣裳。”琥珀低聲道,“要是陸少夫人來了,再戴不遲。”
琳琅會意,擱好不提。
*
接下來數日,蕭無憂目眩感有所好轉,胃口也好了些,隻是有些嗜睡,最重要的是遲遲未來的月事也還是沒來。
她飲著青梅釀,思忖要不要召太醫把一把脈。
思來想去,又到了請平安脈的日子。
她到底沒有找理由推拒,隻是退了宮人,如常讓太醫診脈。
這日望聞問切中的切脈,時辰占得格外長。
甚至在第二次切脈後,太醫顫巍巍提出傳婦科聖手其他的太醫一同把脈。
蕭無憂擺擺手,隻將人招至近身處,開門見山道,“孤可是有孕了?”
太醫抹了抹額上汗珠,“回殿下,兩月不到,還……不能十分確定。”
“那你能確定幾分?”
“五六分確定……”
蕭無憂笑了笑,“李張太醫白乾了這麼十餘年!”
“七、七八分確定。”
太醫噗通跪下,畢竟對麵是個未出閣的女郎,還是公主之尊,若這事傳出……
“今日脈案如下記,前症緩減,微恙漸愈,然宮體陰寒月事久不至,可繼續調理之。”蕭無憂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聽到沒?”
“殿下按脈,陛下隔兩日總會翻閱,臣這般記載乃欺君之罪,萬萬不敢,萬萬不敢!”
“欺君乃死罪。”蕭無憂頷首。
“望殿下|體恤。”太醫頻???頻叩頭。
“此處你我二人,四目不傳六耳,你且按本宮所言記載,左右是你醫術不佳,胎兒甚小,沒有診出來,怎就欺君死罪了?”蕭無憂手中卻不知何從頭上撥下一隻發簪,尖端擱在太醫脖頸,輕輕比劃,“但是若你執意句句屬實言說,孤怕你今個便是死罪,走不出長生殿門了。”
金簪“咣當”落地,太醫還覺公主唬人,卻不想一雙冰冷素手已經扼上他脖頸,瞬間讓他感受到窒息的憋悶。
誰能想到,堪比嬌花溫軟的天家公主竟是習武的,手上勁道寸寸逼近,轉眼讓人感受死亡的降臨。
“一切……謹、謹遵殿下之言。”
“有勞了。”蕭無憂鬆手,竟衝他行了個禮,“事後會有人送百金與您府上。”
太醫走後,蕭無憂垂眸看自己小腹,這個孩子到底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