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李釗之心(1 / 2)

第二天上朝,江南來的使臣將南方大臣的意思在朝上說了出來,引起軒然大波。读零零小说

就如齊邵和李茂所想的,滿朝幾乎是一麵倒的不想少帝出京。

一場動亂,到現在說太子殺了先皇的有,說二皇子殺了先皇的有,說項城王殺了先皇的也有,局勢這麼繁亂,出京便成了一件有大危險的事。

勳貴派則是剛剛高興與世族派都滾去了江南,如今這些人一說,他們倒成了“保護太後”有功的功臣,不送太後入京,卻想著皇帝親自去迎。

皇帝到底是去迎太後,還是迎他們?

再把這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請到長安來唱對台戲嗎?

齊邵和李茂早就想到了這些問題,對反對的大臣也有對策。

他們召了應該埋首於戶部的李釗上朝。

戶部官員大多數都是江南世族,一起和太後回了江南,如今戶部是由許多其他也擅長地方財政的官員在頂著,其中還包括管著皇帝私庫的陳家人和已經漸漸在戶部嶄露頭角的李釗。

李釗是蒙蔭入官,其祖是原來老國公李碩身邊的後勤官。但他蒙蔭是蒙的陳四清老大人的推薦,由聖上親自以“擅算”點進的戶部,任從六品的度支。度支主管去了江南,他如今便代著度支主管的職位。

戶部原本就事務繁雜,作為如同“出納”一樣部門的戶部度支司,更是兼具統計、核算、支出等各種工作。

李釗天才的計算能力和統籌能力很快就壓服眾人,成為其他幾部欣賞的新人。

“李度支,你和眾位大人算算如今的錢糧。”

“是,齊大人。如今戶部還有賦稅八千七百四十二萬貫,糧倉儲糧三萬二千石。如今糧價高漲,每石已三貫七百文。而就在三年前,每石隻要兩貫三百文左右。造成這種原因,主要是因為江南的糧商……”

李釗在朝上開始說著各種“生意經”,什麼物價波動,什麼囤積居奇,什麼民間糧食難以儲藏,給江南的世族可乘之機等等說了一通。

勳貴派許多大臣不精於計算,更不通財政,這也是李釗為什麼這麼快冒頭的原因。很多大臣聽得直打哈欠,又不敢禦前失儀,隻好忍著小口打,憋出兩眼熱淚。

李釗神情肅穆的將事態說的很嚴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若是繼續支持十萬中軍作戰,並且供養西軍、南邊水軍、還在幽州收複失地的北軍,連同補給路上的消耗,我們的糧食隻能堅持十六個月左右。這不包括賑濟戰爭中的災民的。而以後情況隻會越來越艱難。因為關北正在征戰,春耕秋收全部耽誤,戰亂地區還要減免賦稅,戰時囤糧是各地的習慣,不光是大族,就連百姓也囤積,市麵上糧食越來越少,銀錢越來越賤,比之市直高抬價例,贏落官錢……”

“各位大人,小官是以最低限度算的糧食消耗,這還不包括各位的俸祿。”李釗低頭一笑,有些幸災樂禍。

大楚支付官員的薪水是祿米加祿銀,祿米才是最大的組成部分,官員吃不掉的就拿出去約掉,換成銀錢。但大部分人家祿米都留下了,自己吃不掉,還有下人不是嘛。

如果官員祿米發不下來了,他們就得花銀子出去買,可如今銀賤米貴,無形中就等於工資降了。

達官貴人當然不在乎那點俸祿,可是大部分中等品級的官員還是指望著俸祿過活的。若是連養家糊口都做不到,誰站在他們身後支持?

李釗的話一出,朝中一片靜寂。

顧卿站在楚承平的身側,感慨於李釗已經成長到這種地步。

想當初他替自己算賬的時候,她還想著他若是能憑借算學在朝中謀一個官,哪怕隻是一個小吏,憑著李茂的地位和影響,也能讓他當個小官,總算不辜負他家人希望他“當官”的厚望。

想不到跟了一個名師以後,這個孩子連通貨膨脹和市場規律都學會了,甚至還有些後世精算師的影子。

這些古人並不重視商業,也認為這些事情“有辱斯文”,所以看不到李釗的能耐。李釗的本事在亂世和動蕩的時期隻會越來越被人需要,陳四清確實是個好老師,教會了這個孩子足以安身立命的本事。

難怪李銳放心把自己外麵的鋪子都交給李釗“練手”。隻是可惜洛陽東西二市儘毀於大火,李家想來財產也是縮水不少,畢竟原來李蒙買的都是京城的商鋪。

啊哈哈哈,這麼一想,自己真是個機智的老奶奶哇!

他們家在齊雲山裡放的金銀珠寶可以派上用場了!還有當初要求抄錄的微霜堂的書!

也不知道張素衣陪嫁那些抄了沒有!

李茂見大家已經察覺出南北對峙嚴重的一麵了,立刻趁機提出昨日和齊邵的盤算。

齊邵分析了江南不會威脅到皇帝的安危,相反還會拚死保護皇帝的一二三四五條,李茂則提出沿路有多少兵馬可以隨同一起護駕,羯人的三萬騎兵也可以暫作禁軍護衛等等。

當然,少帝和李湄一明一暗這種事自然不會在大眾廣庭之下訴諸於口,但對於皇帝的安危,他們也少不了保證一番,並且想法子說服那些反對派鬆口。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議論,不管是江南的世族還是長安的朝臣都知道不會那麼快定下。朝堂上眾臣議論紛紛,大興宮裡官員來往絡繹不絕,就連民間都在劇烈爭吵著是該皇帝親自去接回太後,還是不該。

但這一切和戶部都無關。

因為李釗忙的快瘋了。

十九歲的李釗長得並不出眾。和他的庶兄一樣,李釗是四方臉龐,皮膚也不白,因為經常東奔西走,常年曬成臉黑身上黃的情況。但他和李家的大部分男丁一樣,繼承了一張人畜無害,一看就是忠厚樣子的臉。

在戶部,管著錢糧,長著這樣的臉,實在是有優勢。

隻是頂著這樣的臉拒絕彆人的時候,再有優勢也有限。

尤其和工部的“木頭腦袋”們折騰的時候。

“不行。”李釗搖了搖頭,指了指工部綠衣官員的圖冊。“如今內庫空虛,大臣們住在大興宮不是也很好嗎?現在不是修建內城官邸區的時候。”

“也不要多麼奢侈,隻要能獨門獨戶就行了。長安一下子湧入這麼多人,內城也沒有太多的宅子可以用,現在長安租一間房子的月錢都快超過一位官員的俸祿了,如果朝廷再不新建宅子,難不成都住進大興宮不成?”

能住進宮裡的都是位高的大臣,五品以下的官員還是得在外麵住的。

洛陽一場大火燒得許多官員赤貧,長安物價也是暴漲,災民安置都快弄瘋了戶部這些餘下的官員,現在工部又要建房子,李釗自然不會鬆手的。

“我管不了大興宮住哪位大人,我自己都借助在堂叔的地方,比你還想有自己的房子住。”李釗眉頭都不抬一下的說。“我隻是個小度支,又不是戶部尚書,管不了修官邸的事。”

“誰不知道戶部尚書在錢塘侍奉太後!你這個度支不蓋章準許圖紙出庫,誰出錢蓋!”

“你這造價也太高。和你說的獨門獨戶不符。如今城中到處都在大興土木,磚石樹木價格都虛高,不是造官邸的時候。”李釗搖了搖頭。

“可是你昨天才批了熊營造的圖紙!”

“那是要修新的外城,和你這官邸不同。”

“李釗!誰不知道你是為了萬寧縣主拍熊儀賓的馬屁!”那官員氣的連拍桌子,和他一起來的工部官員嚇得趕緊拉著他往後退。

“李度支,我這位同僚為了這張圖紙費了不少心血,你勿怪,勿怪!”

李釗自從當了這個棘手的度支主管,被人當麵甩耳光的時候都有的,這都不算什麼,當下一挑眉,將那人圖紙花費不合理的地方一一指出,又告訴他這個時候根本找不到湖石盆景,直說的那位工部官員冷汗淋漓,這才將圖紙一推,送回他的麵前。

“首先,我確實愛慕萬寧縣主已久,這事全天下都知道了,就陛下還沒聽見。你若有心幫我多傳幾回,在下感激不儘,最好傳到陛下耳朵裡,給我指了婚,那就萬幸萬幸。”

“其次,熊儀賓是營造大夫,用的是陛下的內庫,我隻需核算,不問費用,那是監造使陳大人的範疇,我並非拍熊儀賓的馬屁。”

“第三,熊儀賓的馬屁我都快拍紅了,可熊儀賓管不了萬寧縣主的婚事,拍了也就隻能說說好話,我沒必要冒著丟官的危險去這麼做。”

李釗說的那位綠衣官員滿臉通紅,旁邊隨行而來的官員則是一臉嬉笑的表情。

許多人都知道這位年輕的李度支整日裡往德陽郡主府送花送狗送稀罕東西,就是為了德陽郡主能去聖上麵前提一提萬寧縣主的婚事。

萬寧身份尷尬,皇後和太後如今都在京裡,竟是沒有一人能主持她的婚事。她曾經造反被幽禁的父親也死於宮中的那場大火,萬寧縣主更是需要守孝三年,京中諸人都像是忘了她的婚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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