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釗其實也想求自己的堂叔在少帝麵前為自己美言幾句,隻是如今堂叔位高權重,若是在這個時候提起婚事,便不像是提親,而是強迫。他想等自己做出點成績了,自己向皇帝求親,反正萬寧還要守孝三年,他加倍努力就是。
就是如今他年紀大了,沒隔多久就要半夜爬起來洗褲子,實在是惱人。
有個太漂亮的紅顏知己也是種煩惱啊。
兩位工部官員心服口服的拿著圖紙和預算回去了。李釗親自起身送他們出了度支司,再三保證等今年的賦稅收上來了還有盈餘,優先重新核算官邸的圖紙。
等他們走遠了,李釗這才搖了搖頭,回了屋子。
‘等內城擴到有了官邸區,德陽郡主一家和萬寧就要搬走了,哪裡有現在這樣日日在宮裡見麵方便?’
說什麼也得拖的晚一點啊。
而且確實到處都要銀子。
什麼,你說那那些租不起房子的大臣們怎麼辦?
長安佛寺和道觀那麼多,借住一下不成嘛?
再不行,府衙班房裡鋪張紙,不是一樣的睡嘛!
長安宜陽坊的一座酒樓裡,幾個昔日的好友坐在一起,小酌幾杯。
宮中動亂那晚,秦斌和李銳都休沐在家,熊平早就出了東宮在國子監當了個學官,秦家人被秦鋒帶去了江南,仇牧在東宮也一樣陰差陽錯的去了江南,愁得仇家上下都如坐針氈。
如今仇牧作為使者回了長安,顯然晉國公也不打算讓他回去,總算是逃出一劫。
李銘、李銳都和仇牧交好,仇牧年紀和李銘相仿,也都喜歡掉書袋子的性格,很快就成了知交。仇牧回京,自然是好好喝上一杯。
宜陽坊接近東市,原本就是非常繁華的地方。可如今這條繁華的街道上,卻行走著不少背著大包袱的人。他們腳步虛浮,緊緊抓著小孩或老人的手,全身上下積了一層又一層的土,疲憊的像是夢遊般的行走。
長安是陪都,雖然占地遼闊,卻沒有洛陽那般大。湧入的洛陽居民和關中各地的難民根本找不到可以棲身的屋子,隻能背著行李在有屋簷的人家下麵暫住。宜陽坊有屋簷的地方多,難民們歇了一晚,遇見坊內開市,隻能迷茫的繼續背著包袱和鋪蓋,重新遊蕩,尋找著今晚可以露宿街頭的地方。
仇牧雖然被裹挾至江南,但南方並沒有遭受過動亂,街道上自然是看不到這樣的情景。他喝了一杯悶酒,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一段時間的見聞和經曆,足以讓這個以前總是和秦斌鬥嘴鬥的不可開交的少年成熟起來了。
“我在江南,一直受秦斌照拂。我人微言輕,太子遇難,我身為陪讀和心腹卻不在身邊,本就受人嗤笑,在江南過的不是……很如意。”仇牧看著認真聽著他說話的李家兄弟和熊平,“秦斌之父手握軍權,他處處照顧我,至少讓我撐了過來。”
“太子殿下到底是怎麼死的?”
“據說是二皇子用手弩射殺的。”李銳皺了皺眉,“當天太亂,我們全府都不在宮中,說什麼的都有,不知道該信誰的。”
“此次過後,我大概會跟著父親繼承家學,然後進入工部了。”仇牧苦笑,“東宮出身倒成了我一個汙點,我被派到京中來,兩邊都沒辦法站隊了。如今隻能繼承家學,從此埋首於工部之中,效忠於皇帝陛下。”
仇牧一直對家中的水利機關等學術不感興趣,一直苦讀儒家之學,希望能以經綸之才輔佐帝王。可如今去了一趟江南再回來,他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裡。
會孔孟之道的大臣,滿朝皆是,哪裡還需要一個沒有侍奉好主君的東宮舊臣呢?
他一不像熊平跳出去的早,二不像李銳有擁立之功。
唯有這一條路走了。
“你比許多人還是好上太多,你至少還有退路可走。”李銳也喝了一杯酒。“秦斌……他的夢想是帶兵出征,開疆立業,如今卷進這種事情,還不知……”
李銳的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熊平性子太過憨厚緩慢,很快就適應不了東宮快節奏的動作,自請出宮謀一前程,將自己太子舍人的位子讓出來。
皇帝留他在太子身邊,本來就是交好宗室和熊家的關係,二來讓德陽郡主和信國公府重歸舊好,消解以前的齟齬,如今目的達到,這熊平也確實不是能作為梁柱的性子,便允了他的要求。
如今熊平已經娶妻生子,家庭美滿,這麼一看,倒是沒做錯選擇。
選擇儲君,有時候一步登天,有時候也是一步就墜入深淵。
幾個已經長大的少年喝喝小酒,聊聊人生,各個都還風華正茂的年紀,竟然也聊出一些世道滄桑的人生感悟出來。
待酒足飯飽,他們離開酒樓,隻看到幾個衣衫襤褸,一文錢也沒有的難民探個頭進來乞討吃的。而酒樓的老板讓他們看到他雖然不是壞人,但更不是個聖人。
他皺著眉頭讓跑堂的趕走那些難民。
如果讓他們吃喝的消息傳了出去,很快酒樓就會被乞討的人淹沒。
李銳喝的微醺,看在眼裡,起了性子,丟了一枚銀錠在櫃台上。
“看著真煩,無論到哪一家小坐,各個都是這樣的情景。”
掌櫃的驚訝的看著李銳,李銳指著那一枚銀錠說道:“這個足以付他們吃上一頓吧?不,應該夠不少苦人吃一頓了。你算下這銀錠能給多少人吃喝,隻要銀子沒花完,就讓他們填飽肚子吧。”
李銳他會常來這家酒樓,自然是因為這個掌櫃的看著順眼,不是個壞人。所以他對李銳拱了拱手,替幾個苦人道了聲謝,就讓小二準備足夠的饅頭和清粥。
李銳低頭看了一眼弟弟李銘,如今他已經長得超過自己的肩膀了。
當然,在李銳心裡,他還是那個小不點。
“李銘,如今你也是掌議了,是不是?”
李銘不知道兄長說這個為什麼,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還記得那年京中下雹,國子監的學子做了什麼,我們又做了什麼嗎?”李銳拍了拍李銘的肩膀,“你和齊邵一般,如今也是掌議了,你也做些什麼吧。”
李銳的酒氣讓他的話感覺上是醉話,但他的眼神十分清醒,清醒到讓人吃驚的地步。
“我們很長時間沒有像小時候那樣許多人一起做過什麼事情了。你去請教請教齊太傅,我們再大乾上一場吧。”
李銳看著在門口支起棚子的掌櫃,歎了口氣。
“如今長安無家可歸的人,可比當年的西城之人多上太多了。”
李銘看著自己的兄長,也想起了當年一起賑災、一起放孔明燈的日子。
他的臉色亮了起來,眼睛裡也閃起了不一樣的光芒。
李銘點了點頭。
“好。”
盧默送的碗,他還留著呢。
應該可以派上用場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釗:趕緊的迎回太後,我要求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