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再怎麼惡毒,也不可能給自己兒子安排一個這樣的通房,更何況他們都知道李銳定親的人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家,和陸家成親之前,李銳是不可能有任何通房的。那麼,當時在府裡適齡娶通房的男子,就隻有他了。
這個什麼“給大少爺準備的通房”,怕不是給李銳準備的,而是從頭到尾都謀劃的都是他。
大嫂想要做什麼?用這個女人疏離他和妻子的感情?
無論她想做什麼,如今都不能如願了。而且她也成功的用自己的死改變了他的妻子,達成了最好的謀劃,連自己的兒子都搭進去了。
大嫂死之前,恐怕沒有料到他爹沒活幾年就死了,也沒有給李銳請封爵位。而一向以大哥夫妻馬首是瞻的自己和妻子,也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視如己出的養大李銳,而是走入了迷途,差點把那個孩子給養廢。
這世事這麼無常,誰就能保證所有的謀劃就能一定成功?
誰又能認定隻要死了,就一定能改變現狀?
無論大嫂當年想做什麼,如今都休想得逞。
李茂離了刑房,又去審隔壁關著的二管事和他家的娘子。
二管事吃了刑,把所有的乾係都推給了妻子。他本來就懼內,他家婆娘又厲害,平日裡許多事都是這個妻子決定的。這次的事情也是她一聽掃墓後可能在過莊子上過夜,在家中想儘辦法磨了他同意的。
這和李茂的猜測差不多。
這二管事以前是他兄長的長隨,後來娶了這位管家娘子才漸漸得力了起來。雖是二管事,但他管的都是京中的莊子和房子收租一類的事情,並不插手府內的事務。他家婆娘自從不再管著下人的月俸獎懲以後,也就漸漸失勢,隻負責管管家中下人的一些瑣事安排。
待審問到了這位人稱“紅娘子”的仆婦身上時,倒又陷入了僵局了起來。
她一口咬定是當年大奶奶說她家會出個姨娘,她才一直對自己兄弟家照顧有加的。不然,一個把自己賣了的兄長,她走了自己主子的關係,把他安排到莊子上當莊頭已經是頂了天了,她又何苦照顧這麼多年?
李茂對嘴軟的說的話倒是相信,遇見這種嘴硬的,卻是滿心生疑。他叫人對這仆婦上了各種刑,最後也隻多拷問出她家兄長是她陪嫁過來後才貼上來又要認親的,這一圈又繞到了莊頭身上,讓李茂的腦袋一陣陣的脹痛。
李茂見再問也不能問出什麼東西來,隻好先去叫人查查那個莊頭和紅娘子的事情,明日再來審問。
因為上次有刑房裡下人玩忽職守致使劉嬤嬤殺了楚巫之事,這次李茂再也不敢大意,除了派了家將看守,還叫了胡大夫徹夜在這裡值守,務必不能死人。
李茂走了,紅娘子又被丟進了刑房裡的女房,和被花嬤嬤送來的女兒關在了一起。
“他們怎麼把你也關進來了?你不是在夫人房裡當差嗎?”紅娘子進來的時候已經體無完膚了,隻是被胡家醫隨便止了血。莊頭家隻是佃戶,刑不能上重,可他們是有賣身契在府裡的,打死了都隻要賠些錢而已。
連繡看著娘親這副淒慘的樣子,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娘,他們怎麼把你弄成了這個樣子?不就是表姐爬了床嗎?最多打一頓就是了,為什麼要用刑……”連繡連手都不知道往自己娘身上的哪兒放好,恨不得替她娘受苦。
“連兒啊……”紅娘子輕輕在女兒耳邊說道:“你可把藥放進去了?”
連繡點了點頭。
“那你就替你娘報了仇了。”紅娘子微不可聞地說著。
連繡心裡一驚。
“娘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你舅舅家那個表姐太蠢,爬個床都爬不上去,還帶累了我們。”紅娘子聽說明日還要審問,心中已經存了死誌,此刻兩眼無神的躺在地上。
“若是你能出府,遠遠的出去吧。賣到哪裡去,都比這裡要好。也不要想著報仇什麼,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理。彆信你爹,你爹是個耳朵軟心眼黑的,不會管你。”
“娘,你說什麼,你彆嚇我娘!”
“我好後悔,好後悔……”紅娘子喃喃道,“你彆走我的老路,你要好好活。”
她閉上眼,眼前又出現了當年的情景。
一個個人形的東西被投了進城,到處都是四分五裂、腐爛發臭的屍體,他的爹娘沒日沒夜的咳嗽,到處都買不到藥……
爹娘死了,她哥哥實在活不下去,商量著要把她賣了。她知道留下來也是兩個人一起餓死,一咬牙答應了。
若是再選擇一次,她情願選擇餓死。
李茂離了刑房,覺得全身都有血腥味兒,徑直往東園裡去,想回房梳洗一番。
待他進了院門,卻沒有發現妻子站在門邊相迎的熟悉場景。
平日裡他進了二門,就會有下人快步去報,方婉無論多忙,也會放下手中的事情,站在門口等著他……
這已經是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究竟為什麼不在呢?
是知道有女人爬他的床,吃醋了,使小性子?
李茂笑著搖了搖頭。都成親這麼多年了,她還不了解自己的性格?他這人被旁的女的碰了都嫌臟,怎麼可能會要這種不知來曆的女人!
他一邊想著該怎麼安撫自己的妻子,一邊在心裡偷樂。
無論如何,有人會嫉妒,肯定是愛重他的緣故。
待他走到屋廊下,卻見妻子身邊的三繡立在門口,旁邊還站著那個來報訊的婆子。顯然那個婆子是連門都沒有進去。
一下子,李茂的心裡失落了起來。
原來不是吃醋,是沒發現他來了。
“你們站在門口做什麼?”
李茂一開口,正在說話的丫頭和婆子都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抬起頭來。
李茂疑惑地看著這些下人,蹙著眉斥道:
“彆擋路,讓開。”
三繡慌慌張張的拉著那個報訊的婆子往旁邊讓,李茂屏退左右,輕輕推開了門,無聲無息的進了外室。
外室沒有人,內室卻傳出妻子說話的聲音。
李茂心裡一驚。
內室有人?是誰?
為什麼還要丫頭在門口守著?
“……娘,你彆說胡話了!”
李茂鬆了口氣。
原來是銘兒。
這娘倆說什麼悄悄話呢?難道是他那小狗腿的兒子知道了有人想爬床,跑來給娘親打小報告,順便商量對策來了?
他一下子對他們的對話起了好奇,像是個年輕人那般躡手躡腳地走到內室的門口。
“銘兒,娘絕對不是癔症了!娘昨晚睡到半夜醒過來了,不是做噩夢!娘確實看到你伯母站在娘的床前!”方氏略顯高亢的聲音從內室裡傳了出來。“沒有人能看見她。我喚了丫頭們過來,她就站在那裡對著我笑!”
“她一定是知道我當時躲在屏風後麵,也知道我對她兒子做的事,過來報仇了!”
“娘,你醒醒吧,一定是你做噩夢了!就算伯母對你有怨,也不會現在來啊。你現在都改好了,父親也改好了!以前都沒來過,何況現在啊!”
“你不懂,你伯母就是這樣的人,她就是等著你得到了一切的時候再奪走。好孩子,你信娘,你信娘親一次,你哥哥不是認識那個張天師嗎?昨天還和你們一起走的,你讓他來看看,來看看是不是你伯母又回來了!”
“張玄昨天沒和我們住在莊子裡啊,他掃完墓下午就走了!”
砰!
“什麼伯母,什麼張天師!”
李茂一聽到方婉又來鬼神這套臆想,胸中一股鬱氣又陡然升了起來。
方氏和李銘一副魂飛魄散的表情看著被推開的門。
“爹!”
“老爺!”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我不會告訴你我寫著寫著發現昨天掃墓後漏掉了我們的吉祥物。
於是作者就不要大意的讓張玄無聊的回家去了,所以他沒住莊子。
唔唔,我就是透露真相的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