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李銳告狀(2 / 2)

“我們府上是赦賜的府邸,正門大開隻有迎接禦使和皇親,或是府裡主子有紅白喜事的時候。我父親和我祖母有一品的爵位,位同親王,所以可以從正門進出,像我們這些小輩,就算回家也隻能從兩邊進的。”李銳耐下性子和他解釋。

剛剛他下馬車就已經解釋過為什麼馬車要先從邊門走了,結果這堂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做的不妥當,見隻是在正門旁開了角門讓他步行進去,居然還有些不高興的神色。

他當這裡是他荊南老家的大院嗎?正門再怎麼開,也不會為他一個白身的孩子開啊!

我的個鈞堂兄誒,你怎麼偏偏是今天殿試啊啊啊!

“好吧,大堂兄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李釗說了一句像是抱怨又像是不服氣的話,讓家人先跟著信國公府的下人駕著馬車從後麵繞進去,又指揮小廝拿了他的包袱,跟在李銳身後進了角門。

過了儀門以後,李釗張著嘴左看右看。先前在府外還不覺得,進來以後覺得這裡好大,好漂亮,好多下人!

京城裡的人家和他家果然完全不一樣!他家已經是武陽縣少有的大戶了!

李銳帶著李釗一路往裡,他是晚輩,肯定是要先給祖母見禮的。李釗邊走邊東張西望,李銳心想他還是小孩子心性,倒不懂得掩飾,覺得好奇就看了,這樣的性格也不失直率,尺剛剛在府門口對他升起的不耐煩反倒減了一點。

李釗跟著李銳穿過抄手遊廊,看見遊廊下的湖水裡遊著許多小魚,忍不住把眼睛睜得圓圓的。

“這些就是錦鯉嗎?”他在家聽過,有錢人家會養鯉魚在水裡,專門就是給人看的,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錦鯉呢!

這湖裡還有這麼多荷花,夏天可以吃蓮蓬和菱角,真不錯!

“恩,這是南邊來的魚苗,就算是京裡也不常見的。”李銳見這堂弟對鯉魚感興趣,索性停下來帶他看一看。

他指著水裡的鯉魚說道:“這白的叫銀鱗秋翠,暗色的那個是逢凶化吉,花的那種是五福臨門,紅白的是前程似錦……”

李釗不停地點著頭。“這些名字倒是好。隻是,真的養大了也不殺了吃掉嗎?老死了也不吃嗎?”

“不吃的。這些魚普通的一條也要不少銀子呢。你想吃魚?我們府裡有專門養著做菜的魚的。”李銳聽著李釗提出來的問題,啞然失笑道:“這些鯉魚,就是養來看的。”

“真是浪費啊……”李釗可惜地搖了搖頭。

這麼肥的魚,隻能看,真浪費啊。

過了抄手遊廊,一路上都是雕梁畫棟,沿途有些丫頭婆子和下人們看見李銳引著一個小孩過來了,後麵還跟著幾個不熟悉的小廝,便知道是荊南老家裡的另外一個堂少爺來了。

有幾個是持雲院裡當差的,連忙迎上前來招呼,另外有好幾個見到他們,連忙轉身拔腿就去持雲院報訊。

嫡親的堂少爺和庶出的少爺是不一樣的,李鈞來的時候,按照規矩,顧卿甚至不能站起身相迎,可是李釗來了,顧卿在花嬤嬤的勸說下,帶著丫頭婆子們在外室的門口相迎他。

若是她還坐著不動,雖然不會有人說什麼,但為免會讓人覺得她這個堂祖母架子大。

顧卿看著李銳帶著一個圓臉的小孩子進來,便下意識地對他笑了笑。

這孩子的五官都很像李家人,隻有臉是圓臉,眉毛也挺淡的,大概是遺傳自他母親。

李釗見門口眾丫頭婆子擁著一個穿著紫衣的老太太,自然知道這就是堂祖母,立刻上前幾步跪下拜見,待抬起頭來,李釗一呆,脫口而出:

“這位堂祖母,您怎麼這麼年輕啊!”

李釗家的祖母年輕時候一直操勞,老了以後也不得閒,看起來自然是老的很。顧卿來了以後一直注意保養,又調整飲食,皮膚已經好了很多,再加上她本來就是年輕人,神態和表情都不是老年人常有的那種穩重老練之像……

所以李釗一看這堂祖母比自家祖母看起來也不知道要年輕多少,訝然之下出了聲來。

這下子,顧卿笑的嘴都合不攏了,顧卿身後的丫頭們也都笑了起來。顧卿身邊的李銘好奇的打量著這個新來的堂兄,見他把祖母逗笑了,也對他有了一絲好感。

“你可真會說話,堂祖母不年輕啦,都已經年近六十了。”顧卿一說到年紀,心裡就一陣憋屈,連忙跳過這段。“彆都在門口站著了,都進來吧。”

一番寒暄過後,顧卿向李釗引見了李銘,又送上了見麵禮,是和那李鈞一般的一套筆墨紙硯,隻是盒子稍微裝幀的要更漂亮一些。

李釗也奉上了家中帶上來的禮單,又對顧卿說道:

“我娘叫我帶了些銀子上京,我在府裡吃穿花銷都要用錢,我娘說不能老占府裡的便宜,叫我把這錢歸公,以後有吃穿花銷就在這裡麵扣。”

他心裡有些得意。他是嫡子,他要出門,家中特意從公中撥了錢讓他帶上京,給他花用的,他娘在他臨走前反複叮囑他,說他是“借住”在信國公府的,不是“投靠”,該花錢的時候花,不要占堂叔家的便宜。

他可不像他堂兄,出門的時候連個一百兩銀子都沒有,就那禮單,還是爹拿著私房錢置辦的,和他的完全不能比。

顧卿略掃了一眼禮單,看到末尾處寫著“銀一千兩”,心中一驚。

不是說隻是普通人家嗎?怎麼能一出手就是一千兩花用?就算她,也不會輕易拿出一千兩的銀錢去做什麼啊!

還是說,他這是準備在這裡曠日持久的長住,所以才預備了這麼多銀子?

“你既然是我們府裡的客人,就沒有讓客人出錢的道理。這一千兩你自己收回去,回頭直接叫家人把銀箱送你進院子。你住的地方我給安排在西園了,和你幾個堂兄弟住一起,你大哥也住在西園,正好熱鬨。”

顧卿看見這個小孩露出一臉莫名其妙地表情,不由得提點道:“你也太大膽了,帶著一千兩銀子就這麼上京,也不怕遇見歹人嗎?”

“我跟著其他來京的人家一起上京的。而且我們走的都是驛路,帶的家人也多。”李釗一路上沒有遇見什麼凶險,所以大咧咧地說:“堂祖母,我娘反複叮囑一定要讓府裡收下這銀子的,要是錢還在我手上,等我回去了,我娘要打我的!”

顧卿和他扯皮了一陣子,發現這孩子真是倔,而且還很聽他娘的話,張口閉口都是“我娘說”,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實在不行,銀箱往他院子裡一丟,不和他再廢話了。

見這堂兄居然還頂著奶奶說話,李銘不高興地說道:“堂兄,你這是把我家當客棧了嗎?到親戚家住還要給錢,說出去我們府裡名聲就壞了。你要覺得錢帶回去難辦,你就自己花掉唄!”

李釗被這堂弟一噎,再看著這一家子真的不準備收這錢的樣子,隻好無奈的從了。

顧卿和花嬤嬤商議了一陣,讓他在這裡的月錢比李鈞多一等,丫頭撥了四個,其他下人撥了十個,隻是顧卿沒想到李釗來的時候帶了這麼多家人,原本給他住的跨院肯定是住不下這麼多人的,隻好吩咐下人把那跨院隔壁空著的另外一個偏院再收拾收拾,一起給他們住了。

而今天李釗帶來的家人,隻能分一部分去府裡的仆房先安置著。

宮城中。

黎明就入宮參加殿試的李鈞正和一群貢生一起,在參加殿試的宣明殿外等候點名入內。

齊邵和趙聃看著李鈞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今日怎麼了?是不是身體有恙?昨晚太興奮?現在太緊張?”

“有這麼明顯嗎?”李鈞苦笑著搓了一把臉。“都不是,我家的弟弟從老家上京了。今日早晨就要到信國公府,我有些掛念我弟弟。”

齊邵心中了然。他知道這李鈞是家中的庶長子,如今嫡子上京,也是住在信國公府裡,以後的尷尬,可想而知。

庶子都已經眼看要得功名了,再等幾年就會任官離府,他家中還送人上來為難人,想來他家中這嫡母也不是個心胸開闊的,這李鈞心裡難受,也是正常。

隻是他們都是嫡子,立場不同,也不能理解他的心理,實在說不出什麼安慰他的話來,隻有趙聃想了想,開口道:“那你更該好好表現才是,若是能外放為官,也就解脫了。”

其實他想的並不是他的弟弟,也不是怕日後尷尬。

他此番得了功名,原是想把家裡姨娘接出來一起住的,也省的老是受家中嫡母刁難。

可是他爹的信裡卻明確告訴他,無論如何,姨娘是不會離開老家的,姨娘自己也不願意跟著他。信中姨娘還叮囑他要照顧好兄弟,以免她在家中更難做。

如今他奮鬥的目標眼看就要達成,可是卻沒有了原來的那般意義,他不免有些失落,又覺得自己這般想法沒有和姨娘商量過,是他自己強人所難,有失孝道,更是難過。

原來並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樣想著能出府獨立的,他心中一口氣一下子泄了下去,今日裡自然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

但麵對朋友的好意,他也隻能拱拱手,感激的開口:“諸位的好意,李鈞心領了。若是能蒙兩位吉言外放為官,李鈞必請兩位喝酒!”

“得了吧,誰敢和你李千盞喝酒!”

自那次雲夢閣宴會過後,李鈞“李千盞”的名聲不脛而走。

“嗬嗬,我又不灌你們……”

李鈞倒是想外放,可他這個成績,肯定是不能進入一甲直接獲得任官的資格的,若是排名靠後,過了吏選後在哪裡任職,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可是要讓他向堂叔開口求個方便,他又開不了口去。

幾十個貢生在宣明殿外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有一禮官出殿領著這些貢生入殿。

齊邵等人連忙整整衣冠,跟著那禮官後麵進入。

宣明殿裡金磚鋪地,光可鑒人,殿內已經設了許多席座,最上方擺著一座盤龍金漆寶座,上麵坐著穿著龍袍的楚睿。

皇帝下首也設了席,席中坐著十來個大臣,任著兵部尚書的李茂也在其中。

這些貢生進了殿內,不敢抬頭,先對皇帝參拜後,才有禮部的司考官唱名,然後散卷。

等這些司考官當著皇帝的麵散完了卷子,貢生們按照唱名的順序一個個進入各自的坐席,他們將在這裡做完皇帝所出的時務策,然後交由各位大臣傳閱,大臣們按“○”、“△”、“√”和“x”四等來閱卷,選圓圈最多的十張卷子進呈皇帝,進行最後的禦批。

這種氣氛本來就比較容易緊張,李鈞坐在比較中間的位置,看兩邊都是人,頓時覺得有些壓抑。

但他看了一眼最前麵的齊邵,正前方就是皇帝的注視,然後是眾位大臣對他審視的目光,想來齊邵更加難受,也就在心裡對自己自嘲一番。

坐在這麼靠後的位置居然還覺得緊張,想想人家!

他低下頭看卷子的題目。

卷子的抬頭上寫著“邊夷”二個大字,在下麵,是幾百字的題目和為了給貢生們做時務策的留白。

李鈞不由得抬起頭來看看堂叔李茂,再看看題目。

咦?邊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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