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四章(2 / 2)

而在組織大肆“清理”的現階段,連續兩次任務失敗的人會是什麼下場,簡直不言而喻。

聲音一頓,波本接著推理道:“同時,為了避免清理任務真正的完全失敗,懲罰任務通常會派另一個額外的人負責清尾,保證任務順利進行,並同時進行著部分監管工作。”

……要問波本為什麼知道這個,還是因為上次琴酒在怪盜盛宴搶奪寶石失敗後,他也曾擔任這樣的角色,和琴酒一起完成與真白教會交接的懲罰任務。

不出意外,萊伊就是負責保證他和蘇格蘭任務順利的那個人。而貝爾摩德身為擁有特殊權利的組織高層,則是總審核。

隻是……

波本皺眉。

既然如此,那組織派遣淡島千秋來又是來乾什麼的呢?

——懲罰與審核?

一瞬間,腦內的線索迅速地連接在了一起,蘇格蘭恍然道:“是之前失敗了的巨輪交易任務!”

【!對啊,波本和蘇格蘭之前交易失敗了啊!】

【臥槽,說起來確實是有這個事。時間過的太久,我差點都快忘了巨輪了】

【當時波本和蘇格蘭的任務是什麼來著?交易物資?但是船不僅翻了,物資還早就被主播收入囊中ww,組織就算是想打撈也打撈不到。完全的任務大失敗ww!】

【這麼想的話,那這整個任務其實就是對波本和蘇格蘭的考核啊!發放情報未知還模糊的高難度任務、由高層的人介入監管……這聽起來和琴酒當時那次差不多啊!隻不過琴酒那次是電話連線上層,波本這次是貝姐親自來了】

【那酒廠這一次布置的任務,還真是一舉多得啊……既派了主播來找吉斯波爾敘舊,又安排了“清理”,同時還把這當做了懲罰任務,還為後續開什麼宴會的做了準備?】

【上位者的心可真臟啊……這要把人壓榨到什麼程度啊……】

萊伊靜靜地聽著波本的分析,不可置否地哼笑一聲,隨即問道:“所以,你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麼?”

樓上的火似乎越燒越大。此時此刻,就連隔著厚厚一層隔離層的地下,也能清晰聽見的一層之上那大火燒焦木材、梁柱轟隆倒地的聲音。

這場互相有所保留的情報交換,就此也即將迎來了尾聲。

波本定住心神,緊盯著萊伊,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我並不確認你知不知道正確答案。但我們彼此應該都有一個大致的推測。”

手中的煙滅了,萊伊隨手將煙把扔下,用皮鞋用力碾滅,淡淡道:“問吧。不管如何,這是最後一個。”

“……”

沉默良久,波本緩緩開口問道:“…既然組織要召開‘宴會’,那麼自然是早就有了想要邀請來的‘賓客’。”

萊伊的動作驟然一頓。

“——組織這次想要對話的對象,是不是純白…?”

波本說。

*

大火燃燒的賭場中。

某間房間內。

大門敞開,門外走廊裡火燒的煙熏火燎味傳入室內。空曠的房間內,隻有正中間一盞水晶吊燈亮著,不甚明亮的燈光打在了房間中央的賭桌上。

花花綠綠的籌碼淩亂地散了滿桌子,幾張紙牌擺在暗紅色的絨麵桌布上。陳舊的牌麵,在深紅桌麵的映襯下更顯的泛黃。

一位穿著白色西裝的白發青年站立在桌前,一手拍桌,一手持槍對準對麵人的額頭。雪白的發絲打在額前,他表情可怖,指尖已經叩到了扳機,似乎隨時隨刻都會毫不猶豫地摁下。

而被他用槍所指著的那紅發男人,卻在愕然之後表情逐漸放鬆、平靜,然後又肩膀抖動著,笑聲從極小到忍不住放聲大笑。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才是你的真正麵目嗎,卡爾裡拉?”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沒想到在告彆這個世界之前還能見到這麼有趣的事情,我這一生過得可真是愉快啊!”

“……?”

吉斯波爾經理是瘋了嗎……?!

見了這奇怪的景色,剛剛闖入房間大喊“著火了”的那位侍應生站在門口瑟瑟發抖。不知突然闖入這房間的自己做的是對還是不對。

門外的濃煙愈發濃鬱,溫度也越來越高。侍應生顫抖著抿了抿嘴唇,咬咬牙轉身就跑。

…能來通知經理已經是他最後的職責了,他才不願意死在這裡呢!

【啊,侍應生先生不要跑啊——陪我們留到最後一刻啊】

【著火了著火了!主播還擱這賭呢?趕緊跑啊!】

【橘毛小哥,要不你去跟主播說聲咱們趕緊跑吧!管吉斯波爾乾什麼啊,誰管他是死是活】

【對啊對啊,說是敘舊,但這還什麼都沒說就直接上賭局了,現在甚至還著火了!真是沒勁啊】

站在賭桌邊,柏村春也瞥了那連滾帶爬慌忙離開的侍應生,又淡然收回視線。

……他並不怕什麼火災。不如說,對於他而言這隻是區區火災而已。以自己的能力,柏村春也用充足的自信可以保證,他可以在真正的危險來臨之前帶著淡島千秋逃脫。

而在那之前,身為首領的淡島千秋要做些什麼,那不是他應該管的事情。

眼看著吉斯波爾笑的幾乎喘不上氣、眼角流淚,淡島千秋碧眸微眯,嘴角不悅地抿起,麵色陰沉:“……我親愛的吉斯波爾先生,請問你有沒有搞錯什麼?”

“俄羅斯輪·賭、比大小、火災……我冒著同歸於儘的風險來與你對賭,可不是為了這樣沒意思的賭局。這樣的賭局,你是怎麼笑得出來的?”

“抱歉抱歉,卡爾裡拉。”吉斯波爾擦了擦眼角的笑淚,表情似滿足愉悅又似難過。

他笑道:“…你能理解我,對嗎?”

淡島千秋盯著他,語氣嘲諷:“不,我不能。想要輸在賭桌上,卻又不肯拚儘全力與我賭一場,隻是任由自己爛掉——你對賭博所謂的‘愛’,隻有這麼一點嗎?”

“我估計,你在知道自己已經上了‘清單’並可能無法活下來後,就開始計算這一切了——你要帶著這賭場一起死去。”

淡島千秋很不滿,他心情糟糕透了。

吉斯波爾在約他對賭的時候說的那麼好聽,他本以為這是一場雙方全力以赴的賭局。結果越賭,這場賭局的違和感就越發嚴重。

——能“贏”的感覺太過清晰了。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給你鋪好了必然的道路,隻等著你往上踏足而上了。

“把你的牌翻開,吉斯波爾。”

淡島千秋態度冷淡地說。

“……”

沉默片刻,吉斯波爾翻開了那幾張牌。

梅花五、紅桃六、黑桃三。

一副完全的散牌,還全部都是小牌。這種牌在麵對淡島千秋的對子時毫無勝算。

淡島千秋簡直要被氣笑了。

吉斯波爾作為多年賭博老手,更是曾經獲得賭術大會冠軍的存在,他不信他察覺不出來自己手下的全都是散牌——優秀的賭手,在牌剛到手的時候,就能通過手感與剛才荷官洗牌的手法大致猜測出牌型。

這是手毫無勝算的破牌,是在允許出千的賭桌上必輸的牌。但即使如此,吉斯波爾依然選擇亂丟一通籌碼,企圖依靠言語激將與下注壓力,促使淡島千秋快速進行比賽。

……這根本算不上什麼賭博,這完全褻瀆了賭博精神。

淡島千秋原本以為這種感覺隻是錯覺。畢竟天底下,哪有賭徒不想贏呢?但就在他真的握住那把槍的時候,那沉甸甸的手感,卻告訴了他一切的答案。

——眼前的這個人隻是想拿他做跳板,成全他所謂的“和賭場一起死”的夢想,完全放棄了這場賭博。

這根本不是一場對等的賭局。

對於淡島千秋來說,吉斯波爾的這種態度無異於羞辱。

……羞辱,這是一個多麼熟悉的詞啊。

上一次聽見這樣類似的詞眼,還是在澀澤家的時候吧?

【哇……主播的表情真的好恐怖,好嚇人QAQ】

【我怎麼感覺淡島真的生氣了…】

【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主播生氣……】

【我也是……有點嚇人】

“……淡島。”

站在桌邊的柏村春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顰眉呼喚他。

“我沒事,春也。”淡島千秋說,“我隻是好久沒有生氣過了。”

吉斯波爾錯開了視線,不去看他。

淡島千秋諷刺道:“真是懦夫的行為啊,吉斯波爾。這場大火,是你安排的吧?你事先早就知道了組織的這次‘清理’任務,因此,在萊伊找上門的時候你欣然與他做下了約定。”

“你為萊伊的‘清理’活動做掩護,將他帶在身邊,任由他探索賭場並丟下汽油,隨意活動。自己則做好打算,準備死在賭桌上、死在大火中、死在奇跡賭場。”

“你搖擺不定,是組織派去的臥底,又是醉心於奇跡賭場的賭者。在麵對組織的‘清單’和抉擇自己最終陣營的時候,你兩廂為難,最終選擇了逃避一切,就這樣死去。”

甸了甸手中的六發左輪手/槍,淡島千秋嗤笑道:“……這槍,重量不對。裡麵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隻有一發子彈吧?”

“以這個重量而言,裡麵大概至少還有四發以上的子彈。所以說……你準備直接無視俄羅斯輪·賭的規則,直接這樣去死?”

“——我真是看不起你,吉斯波爾。”

抖動著的肩膀一頓,吉斯波爾的笑聲戛然而止。

【啊這……之前吹的有那麼期待和主播對賭,結果就這?】

【太狠了主播……殺人誅心啊】

【吉斯波爾臉色都變白了】

【最後的一點臉麵都被人撕下來,反複摩擦呢,真可憐啊(。】

“……”

吉斯波爾看著淡島千秋。隻是看著他,卻不說話,也不反駁。他像是突然蒼老了十幾歲一樣,歎了口氣後倚在了椅背上。

沒有那吵鬨的笑聲,周圍的空氣煞時安靜了下來。耳邊能聽見的,隻有來自遠方似乎什麼東西被燒裂倒塌的轟然響聲,以及細微的如炸鍋一般的火星迸裂聲。

“……”

他張了張嘴,喉嚨一片嘶啞。

“……說得好聽。如果是你,你又會怎麼做?”

他說:“…我又能有什麼辦法?我是組織的人,組織的臥底,注定被打上組織的烙印與鐐銬——而老板於我有栽培之恩如果沒有老板,我這輩子也無法感受到賭博的快樂。”

“我也有收到過任務啊……賭術大會前,組織命令我埋伏即將到來的老板,提供老板的資料。如果我給了,老板就死了,那樣厲害又擅賭的人要是死了,世界上可再也沒有第二個了……我怎麼可能去這麼做?”

“我隻是想賭而已,想死在賭場而已!如果我死了,死在這裡了,以此能換來老板還活著……那我此生,也不算是虛度,也…也算是為這世界的賭博事業做出貢獻了吧?”

赤紅的火焰燃燒著,煙霧熏人眼。

他嘟囔著,似乎是在解釋什麼,說著說著,眼角居然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兩道淚痕:“我有什麼錯嗎?我沒有什麼錯……錯的是我嗎?任何人都沒有錯。”

“在這奇跡賭場我見過無數的臥底,無數無數的臥底拋棄了自己的身份無處可去,隻能在這裡碰頭見麵,為了保護他們所謂的‘秘密’,他們甚至會主動去死,讓一切都消失在沉默!”

“……我和他們一樣啊,沒有區彆啊。我不是不喜歡賭啊,可是全力去賭的話,萬一我贏了呢?贏了的話,我說不定就會又活著了,可我不想那樣做啊!”

他低沉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像是在傾訴著什麼。有水不斷地從眼眶墜落,濕潤了乾裂的嘴唇與眼窩。

“我當然愛賭了……世界上沒有比我更愛的人了,我不允許任何人這麼說我……但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必須輸了才可以,卡爾裡拉,你能明白嗎?你能理解這一切麼?”

“贏了我吧,卡爾裡拉……就當是我求你的了,贏了我吧,原諒我吧,不然我又要怎麼做?世界上難道還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又能賭、又能快樂、又滿足的輸著離開這裡?”

【……】

【……這就是臥底啊,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而已,誰又在乎棋子呢?】

【雖然懦弱,但他已經做好覺悟了】

【…主播,要不我們給他個痛快吧】

【是啊主播……】

大火依然在燃燒著。

被烈火所圍繞著賭場,幾乎要被燃燒殆儘。隨著門外一聲“砰”的巨響,似乎那裡爆炸開來,劇烈的煙霧以迅猛的速度衝入屋內,衝擊著室內每一個人的鼻腔。

溫度在不斷、不斷地攀升著。明明外麵已經是冬日了,但這賭場、這賭桌卻炎熱的宛如熾熱的夏日。鼻尖所留出的汗,幾乎能形成一灣水波。

明明年紀也不小了,有著一頭紅發的男人卻低頭捂著臉痛哭著。最後的一點自尊,讓吉斯波爾並沒有發出任何一絲悲鳴。除卻這訴說外,他緊抿著下垂的嘴唇。在這最愛的賭場裡,他維持著身為經理人最後的尊嚴。

“……”

淡島千秋不說話。

“砰!”的一聲,門口的大門這次徹底的被燒儘裂開。紅木大門受不住這極高的火苗炙烤,碎裂間木屑猛地四處飛射。柏村春也瞬間上前,皺著眉頭為淡島千秋擋下這危險的飛射。

隨手碾碎手中接到的木屑,柏村春也顰眉轉頭勸道:“喂,淡島,這裡太危險了,不如我們……”

“唰——”

一把手/槍順著暗紅色的絨麵桌布被甩出,停在了吉斯波爾的麵前。

紅發男人微微抬頭,眼睛的餘光看見了它——那把漂亮的魯格single.six,他最愛的牛仔槍。

漆黑的槍管,木質的槍柄。觸摸上去,有著冰冷而又堅硬的金屬觸感,以及槍柄處剛剛被握過的溫熱。

他剛想著觸摸,但那槍卻又被人一把奪了過去。

“來對賭吧。”

淡島千秋說:“我們來玩一場,純粹的俄羅斯輪賭。”

吉斯波爾:“……”

他微微睜大眼睛,似乎十分不解。

“——我說,我們來玩俄羅斯輪·賭吧。就當作是我為你送上的最後一份禮物。”

嘴角勾起,淡島千秋緩緩將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來賭博吧!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來賭博就好了。隻要賭博了,你想要的不就全都解決了嗎?”

說著,麵前白發青年的手指微動,叩在了扳機之上。

那是一隻填充了至少四發子彈的左輪手/槍,隻要稍稍摁下,便有約三分之二的幾率去死——但他的笑容卻如此的輕描淡寫,似乎要賭的不是他的生命,而隻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罷了。

柏村春也:“喂……淡島!”

似乎聽不見耳邊人的呼喚,淡島千秋笑道:“來吧,俄羅斯輪·賭。”

“——就從我先開始。”:,,.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