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176(2 / 2)

如果說,這位庫狄夫人在陛下麵前的陳詞,就已讓武媚娘對她另眼相,深覺弘化公主選擇了一個合適的人前報信,那麼這句無關安定是否過於年少、隻關乎大局的發問,就是讓武媚娘對她更多了幾分感。

這倒真是個辦事苗子。

可惜眼下,她還隻是因裴行儉坐鎮吐穀渾,協助著一並處理公事。

不過當下不是發掘人才的時候,武媚娘便隻順著那個問題答:“這件事,我也向安定問過。她說,這個問題現在去談,就是將戰場視為兒戲,也將所有人作棋盤上的棋子了。益州大軍的甘鬆嶺之路走後抵達何處,會否先行與當地羌人發生戰事交鋒,還是未知之數。”

庫狄真如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因數年的吐穀渾生活,她確定,安定公主做的這個猜測是錯的。

武媚娘:所以安定的意思是,她要因勢利導。吐蕃奪權擴張速度過快,內部又有君臣矛盾,地處唐蕃之的小國與部落實在立場上有所搖擺,是敵是友不能按照此時的經驗判斷。等她抵達藏原之後會小心行事做抉擇的,在必要也合適的時候再聯係吐穀渾。?_[(”

“當下,吐穀渾需要做的隻有兩件事,”武媚娘頓了頓,繼續說:“一是在知曉唐軍已派遣援兵的情況下,阻擋住吐蕃的攻勢。如若局勢當真已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也可先自月山口撤離去,但務必確保河湟不失。”

後頭的半句不是李治的意思,而是武媚娘自己加的。

但庫狄真如並未分辨這個特殊的信號,隻當這是陛下對於吐穀渾落敗之後的包容。

有了這一句兜底之話,她在前彙報戰況之時的莫大壓力,終於比之先前緩和了幾分。

武媚娘繼續說:“另一件,便是在有臂係紅綢之人抵達吐穀渾邊境的時候,千萬不要將人給當做是入侵的敵人給殺了。那會是安定公主與方交流的信使。”

“我記住了。”庫狄真如慎重地答應了下。

有這兩句話在,哪怕擺在她麵前的並不是一籌謀殆儘、算無遺策的行軍計劃,她也有了回到吐穀渾繼續協助戍防的勇氣。

她朝著武媚娘行禮:“皇後殿下不必多送了,我這就趕回吐穀渾去。”

她本還想見一見那位敢於在此時向陛下請戰的安定公主,可惜在皇後告知於她消息的時候,這位公主去向英國公請教,為戰做準備去了,庫狄真如也不打算耽擱,乾脆直接起行。

反正等到兩軍會合之時,她們總能找到見麵的機會!

在武媚娘的視線之中,那年輕的女子有任何一點猶豫,徑直翻身上馬往西而去,在已經愈發鼎盛的暑氣裡,快變成了光中不太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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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她望向近前的時候,又分還能到,庫狄氏所騎乘的馬匹留下了一串腳印,充當著她過此地又從此地起行的證。

武媚娘的嘴角像有些不由自主地上揚了幾分。

庫狄真如是如此,安定公主的行,又何嘗不是再邁了一步。

固然那自蜀中悄然動兵的策略,注定了李清月的兵不可能鬨得大張旗鼓、滿城風雨。

就算天子也未曾親自相送,隻是在大軍拔西域的同時,由她率領著一支精兵扈從,連帶著薛仁貴與黑齒常之一並發。

武媚娘卻可以清楚地到,此次征已有了一番格外鮮的變化。

當英國公領人前踐行之時,他向李清月的目光,分不是在一個晚輩,也不是因暫時托付了孫在她的手底下,要做個操心的家,而是確實在將她當做一員可靠的將領。

還是一個,敢於在臨危之際挑起大梁的將領。

“我昨跟說的話應該忘吧?”李勣問。

“忘。”李清月答。

英國公這個人真是有意思得。

她本是去請教些儘快統禦部將之法的,結果英國公說,臨到戰前了,這種東西必要臨時去。

公主當年有辦法收攏那些河南、河北的府兵,也能在抵達遼東封地後不久就讓那些高麗人臣服,在統禦人心這件事上實是有天賦的,他必要指手畫腳地亂教。

還不如聊聊當年的鬆州戰事呢。

參與鬆州之戰的將領已故去了。

侯君集隨同李承乾謀反被殺。身東突厥的將領執思失力受房遺愛謀反案被株連流放,於前兩年病逝,副將劉蘭在貞觀末年以謀反罪被腰斬。唯一得到善終的副將牛進達也在永徽年病逝。

這麼一,剩下的知情者多是些小兵,已不在朝中了。

反倒是英國公彼時就已封國公,對於各地戰況知不少。

他說,當年的鬆州之戰,吐蕃同樣是在存有內患的情況下發動的對唐戰爭,也是自詡拿到了發兵的主動權,但唐軍不斷以奇襲、夜襲之法打亂吐蕃的陣腳,直到吐蕃大臣為了勸諫鬆讚乾布撤兵平叛甚至搞了自殺的操作,終促成了吐蕃退兵、遣使謝罪。

這可見什麼呢?

“我記得的,”李清月朝著他舉起了送彆的酒杯,“我李唐雖是上國,但交戰之中不必顧及體麵。既然前人典範在先,又是吐蕃先不講信義殺我大唐駙馬,我大可以為求取勝——不擇手段一點。”

當然,不擇手段這個詞說得有點自貶,總之,對麵不講武德了,她們這邊也可以隻管武不管德。

“啊。”李勣著這位公主愈發神采不凡的模樣,同樣回以舉杯,“那麼我就在此恭祝公主得勝了!”

武媚娘的判斷並有錯,當吐蕃與吐穀渾的戰結

果被告知於英國公與邢國公等人的時候,他們表露的是支持應戰的態度。

這也讓李治更不可能撤回對女兒的委任。

但大概李治想到,向在朝中表現有點溫吞的英國公,給安定公主的叮囑裡還能再多夾帶一點私貨,更是以這等異常鮮的態度表露了對此戰的支持。

在接下了英國公的這份送行後,李清月又已重新站在了武媚娘的麵前,將一件赤紅的披風交到了她的手中。

“這是什麼?”

李清月答:“這行路時候所穿的披風,還是阿娘給我係上吧。翻越大雪山的時候,我這個主將總得起顯一點的。也算……阿娘再給我一點征的運了。”

武媚娘本還想說,她又有親自作戰過,如何能夠給她什麼運,但對上女兒此刻異常亮的眼神,她又將那句打趣的話給收了回去。

薛仁貴自遠處到這樣的一幕,不知為何覺得這場景有點眼熟。

皇後殿下接過的紅披為夏風吹,展在她的手中,以至於在被披於安定公主身上的時候,宛然一團烈火將兩人簇擁於中。

就像……就像是高居堂的天子為自己器重的愛將送行,於是給親自披掛。

可要這麼說的話,像多少有點對李治不敬的意思。

他便隻與同行的黑齒常之說:“數年前公主還曾經為我送行,如今卻是公主做主帥,我做她麾下的將領,命運果真有些奇妙。”

黑齒常之答:“誰說不是呢,我之前還是公主的對手呢。”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了一眼,難說在這一眼中,是不是有點攀比的意思。

然而等到這支離了安的隊伍抵達梁州之時,薛仁貴就發覺,他們兩個彆比了。

這裡還有個公主三歲時候就親自挑選的“元從”呢。

一聽公主有權調度山南西官員為征吐蕃的同行之人,唐璿當即申請一並戰。

他這一請戰也絕非瀆職。

去歲年中剿滅南山賊後,梁州地界上的百姓不僅免於遭到劫掠的危害,得到了鄰近的洋州百姓的敬重,還大大增強了境內的凝聚力。

兩年三熟的耕作也已漸步入正軌,不再需要唐璿以刺史身份親自吆喝,就能陸續再有百姓加入中。

由他親自統領梁州府兵加入到征討吐蕃之戰中,再由史代行處理後半年的政務,確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故而當這一隊人馬行過梁州州府後,唐璿便已在隊伍之中了。

薛仁貴曾經親眼見到公主如何將他從那一堆屯營百騎中挑選的,卻真想到對方能在七年後一躍成了一方能臣,還又在這樣的一個契機麵前,重新回到了公主麵前辦事。

李清月察覺到,自己麾下的將領居然還能有空考慮這種誰更得器重的問題。

她的目光掃過了視線之中的山川城鎮,不由感慨:“梁州這地方的變化真是大……”

當年為請孫思邈,她途經過此地,雖說彼時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了,但這並不妨礙她還記得那大略是一種

何等地廣人稀又局勢混亂的景象。

如今卻是阡陌縱橫,田地齊整。

今年正輪到的春小麥?_[(,在七月裡正是一片蔥蘢茂盛之態。

唐璿向此地的時候,臉上也不免閃過了栽培有成的驕傲,答:“這才是為何我放心跟著公主暫時離此地。”

李清月糾正:“是大總管。”

甘鬆行軍大總管!

“也對,是該當按照行軍上的職務稱呼,不過……”

“甘鬆?”唐璿皺了皺眉頭,流露了幾分遲疑。

在初聽安定公主要在益州大督府境內調兵,自鬆州進擊吐蕃的時候,他便覺得有什麼地方像被漏掉了考慮,再聽到甘鬆這個名字,他更覺得如此。

李清月:“有什麼問題嗎?”

唐璿沉思了許久,忽然一拍腦袋,“我想起了,今年四月,梁州這邊有過一批從鬆州遷居過的人。他們說,鬆州以西在二月裡有過山崩,連帶著發生了雪崩,壓死了不少人,汶江一度因此被阻遏了水勢。若要走這條路,恐怕那麼容易。”

換句話說,此路不通!

在方今的條件下,要想將這條路重新清理打通,需要花費的心力恐怕不少。而對於鬆州這種本就貧瘠的州郡說,有專程去做此事的必要。

隨後見到的益州史段寶元,也對這條消息做了肯定的答複:“對,不隻是鬆州,維州那一條路也走不通了。”

李清月麵色沉沉。

想到她還正式抵達藏原,和那位吐蕃大相交手,就已先遇到了這樣的一麻煩!

至於此事為何不曾上報到中央……

天下各地的麻煩事多了去了,能在州郡內部解決的便不必多說了,何況山崩又不是什麼吉利征兆,誰知會不會給自己惹什麼不必要的禍端。

可這兩條消息,卻真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把輿圖拿過。”李清月顧不上與段寶元敘舊,問問這多年未見,對方在益州還有什麼未曾在信中交代的有趣見聞,匆匆下令。

這幅巴蜀輿圖快展在了她的麵前。

安定公主嚴肅的神情下,周遭眾人也一並屏氣凝神,唯恐打斷了她的思緒。

落針可聞的安靜持續了一瞬後,李清月忽然伸手指向了中一處,問:“段史,若是先再往南走一點,從這條沫水入藏可行嗎?”

她隱約記得,這裡是有一條入藏之路的。

因為後世在這條河流上有一座橋,叫做瀘定橋。

而這條河後的名字,叫做大渡河!

大渡河的上遊支流,彆名金川,正是位處於大小金川之地。

這是一片對她說不可能陌生的名字,甚至比起鬆州的甘鬆嶺還要聽熟悉。

也難不讓她在路受阻的第一時就想到了這裡。

能不能換著去走這邊呢?

段寶元皺著眉頭了一陣,答:“像能走,但我記得……這條河的對麵有路,河這頭卻有,蜀中若要借此路入藏,早年需要先自下遊平緩處渡河,繞一個大圈。這對於公主的行軍,是不是耽誤太多了?”

這需要時的。

話雖如此,李清月在闔目沉思了片刻後,還是斬釘截鐵地說:“不多,反而正!這一路動兵行路,正將益州大督府征調的府兵磨合一番,同時,再為我去送一封信。”

段寶元疑惑:“送信?”

李清月:“送信給南詔的蒙舍詔王,問問他願不願意一並進攻吐蕃!”

既要延後進攻,不如……趁機再拉一路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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