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177(含18w營養液加更)(2 / 2)

“這問題大了去了!”細邏奴提著竹棍發問,“你回來還說,皇後生在永徽五年的那位小公主也在那封後大典上見到過,算起來也就比你兒子大上一歲多。”

邏盛炎:“……?然後呢?”

細邏奴怒道:“人家都開始領兵打仗,統領到我們蒙舍詔的頭上來了,你兒子還在田地裡玩泥巴呢!”

這差彆也未免太大了。

大到蒙舍詔王忍不住去想,自己想要繼續在洱海擴張的願景,是不是也沒有那麼容易實現。畢竟,光是在教子之事上,他就差了那大唐王朝太多。

彆說他的孫子了,他這個今年剛滿二十九歲的兒子,也差了這位坐到行軍大總管位置上的大唐公主良多。

細邏奴將手中的竹棍一丟,說道:“這次發兵三千支援大唐,就由你領兵,彆丟了我的臉。”

“還有……”見邏盛炎要轉頭去辦事,細邏奴連忙又補充了一句,“多帶點裝食鹽的筐子。”

去的時候裝軍糧,回來的時候都換成鹽!

若真能如此的話,這趟出兵不僅能打擊吐蕃,防止對方還有餘力從洱海入侵,還能給他們蒙舍詔爭取來足夠的利益。

他虧不了!

……

當然,李清月也虧不了!

吐穀渾地界上的鹽湖開采也是需要人力的。

南詔願意主動去當這個挖鹽工,又帶著滿腔的熱情前來協助她作戰,對她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而對方挪走了這三千精兵,確實是讓留守益州大都督府的段寶元心中一鬆。

當南詔精兵與益州府兵會合在黎州的沫水之畔時,耳聞驚濤拍岸之聲,眼見自己麵前陸續聚攏起來的兵卒,李清月不由順著江水上遊看去,臉上閃過了一縷更為堅決的神色。

現在對她而言的難題,便隻剩下了——順著沫水北上,進入到那高原之上。

希望她不會有什麼高原反應……吧?

這份擔心並未讓她在神情上有任何的變化。

自邏盛炎為首的南詔士卒和這些益州府兵的視角看去,這位過分年輕的主帥坐定於戰馬之上,在側過頭來之時分明是一派沉穩端方之態。

而後,她在隨隊的軍旗之下舉起了手。

“出兵!”

進軍的軍號隨著這一句口令被吹響。

仿佛是為了響應這場出兵,河對岸的廓清城也發出了一聲擂鼓助戰之聲。

這擂鼓與軍號混合在沫水在此地拐彎的拍岸之聲裡,形成了一種好生特殊的激昂信號。

這樣的響動麵前,他們或許會懷疑對方到底有無領軍之能,也或許會懷疑從這條路進入藏原到底是不是個正確的選擇,更會懷疑,在這場前往異鄉的進軍中他們會不會丟掉自己的性命,但這位主帥既已當先邁開這逆流而上的腳步,他們所做出的本能反應便是隨同她的腳步一起,朝著遠方的雪山而去。

青白之色的山嶺間,這一行軍隊逐漸展開成黑壓壓的一線。

不,或許還是有一點亮色的,正是那位主帥身上的赤紅色披風。

在段寶元自廓清城城頭朝著對岸望去的時候,隱約還能看到那一點亮色,在風中閃動了一瞬,仿佛是一點提前點起的引路燈。

他過了有會兒才將自己的視線收了回來,朝著下屬說道,“有時候真覺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長史何出此言?”

段寶元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他總不能和對方說,在望見這一行出征的隊伍進發的時候,他便想到了當年李清月將那一遝計劃書遞交到他麵前的場景。

當時的他覺得,那所謂的“落實益州都督府醫療製度為懷柔政策”不過是個暫時性的過渡方案,卻沒想到會一實施就用了那麼多年。

彼時還需要用蹭馬車來前往蜀中的小公主已在今日有了親自領兵的權柄,踏上這一條危險與機遇並存的行軍之路。

而在那支隊伍之中的領路人裡,就有不少正是深受那醫療救治製度福澤的羌人!

這如何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呢?

數年前種下的因,總是要結出成果的!

隻希望公主此戰順遂吧。

算起來,這一出繞路雖然讓她多走了不少路程,多耽擱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但拉上了南詔的精兵作為輔佐,加上這一條入藏道路其實要比鬆州好走一些,最後算起來的時間應該不會差太多。

而此時,距離李清月起行離開長安,正好滿了一個月。

……

剛剛秣馬厲兵踏上征途的安定公主大概也想不到,僅僅是一個月的時間,長安城裡還能再鬨出點事端來。

還可能——不是一件小事。

……

“剛才是誰過去了?”

長安的鶴林寺內,身著素色僧尼衣衫的女子朝著前方的林蔭看去,覺得自己但凡沒有眼瞎的話,就應當並未瞧錯,方才確有一道深緋色的身影疾步穿過了林中小道,朝著鶴林寺深處而去。

雖說此地不禁外人造訪,但這等腳步匆匆到仿佛要避開人的情況,真是少見。

深緋色官服乃是當朝四品官員所穿,也本不該有這等失態的表現才對。

她的貼身宮人答道:“回稟昭容,我方才瞧見,應當是門下侍郎薛元超,他是去拜訪河東郡夫人的吧?”

原本該當被稱作蕭淑妃,如今被稱為蕭昭容的女子聽到這個答複,依然沒有挪開朝著那個方向看去的目光,麵上猶有幾分疑慮之色。

河東郡夫人乃是高祖李淵的妃嬪薛婕

妤,和她蕭氏如今跟從的周國夫人同為陛下的乳母。

但相比於周國夫人的不問世事,秉性持正,薛婕妤顯然不是個安分的性格。

她脾性激烈、有心把持庶務在早年間就是出了名的,若非如此,也不會和被陛下扶持上位的武媚娘多生爭端,在她成為皇後的同年,被從宮中遷出改居鶴林寺出家。

哪怕陛下專門請了玄奘法師為其落發剃度,也無法改變,她同樣已淪為一個失敗者的事實。

蕭昭容凝眸:“我記得陛下前幾日頭風病又加重了,除了周國夫人外,河東郡夫人也被請入蓬萊宮去了一趟?”

宮人想了想,“好像是的。”

她忽然麵色一變,一把拉上了宮人的手,“走!”

她總覺得此時薛元超的到訪不太對勁,在將近日的種種風聞結合在一起後,便有些說不上來的微妙。

雖說蕭昭容人已不在後宮之中,經由這八年變遷,早已被人當作了個幾乎不存在的角色,但她蘭陵蕭氏在朝堂之中依然存有不小的影響力,宋國公蕭瑀的侄子蕭鈞就在太子東宮之中任職,時常將消息送到她的麵前。

她畢竟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兒子,和兩個年齡同樣不小的女兒,誰知道會不會忽然被卷入到政治風雲之中,讓她們和自己一並丟了性命。

就算已打定了主意繼續賴在周國夫人的庇護之下求生,蕭昭容也不敢完全將自己的命交到彆人的手中。

“我們去聽聽消息。”

這事沒那麼難辦。

河東郡夫人本就因此前的立場糾葛,沒能和陛下的另外幾個乳母一般被敕封為一品夫人,隻維係那個三品的品階,和她做婕妤之時並無區彆,在隨侍的宮人數目上也少了一截。

她雖因薛元超的應約拜訪小心讓人看顧了周圍,卻不曾想到會橫空殺出一個蕭昭容蕭妤。

她也更沒想到,蕭妤平日裡隻陪同周國夫人前來清修的時候會住在寺中,卻因時常到處走動,對於此地的布局很是清楚,在悄無聲息之間就已為自己尋到了個窺聽的好位置。

也得多虧她雖是多年茹素禮佛,總算沒將自己苛待到生病,還能憑借著本能用出點早年間學過的防身之術。

那隨同她在寺中行走的宮人在院外放風,她自己則很是沒形象地躲在了窗下的灌木叢中。

要不是此事說不定會牽連到她的身上,她才不給自己沒事找事。

若是讓旁人看到了她此刻的表現,誰還能想得到,她還是當年一度得到陛下盛寵的蕭淑妃。現在卻來“做賊”了。

她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就忽然聽到屋中傳來了動靜。

“姑母當真確定,陛下是有了廢後的想法?”

蕭妤目光一凜,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在驚聞這樣的消息之時會直接發出什麼聲響。

她也隨即就聽到屋中傳來了個女聲,“我不是方才都跟你說了嗎?陛下忽然病勢又急,我看著心疼,偏生有些人連他病都不讓他病個安穩!”

“陛下還是我親自看護著長大的,長孫皇後過世得早,對他來說,我等做保傅的,和半個母親有什麼分彆。他眼下處處受製,向我訴苦,我又怎能置之不理呢?”

陛下剛剛登基的時候,還曾經拿政務向我詢問,可這一轉眼之間,我已幽居鶴林寺多年。倘若陛下自此神武揚威,震懾寰宇也便罷了,然而如今……如今竟是皇後在主持六宮之餘將手伸到了陛下的麵前。◥”

“元超,這難道不是你應當為陛下儘忠的時候嗎?”

薛元超沒有即刻回話。

他這位姑母的話,他很確信,他隻能相信一半。

比如說,若要說她真對陛下有此等忠心與無私的關切,恐怕是不可能的。比起是真為了讓陛下能從武後的手中脫離控製,還不如說,她是想重新回到能對陛下施加影響力的時候。

陛下也未必真已將廢後之想直言於話中,但能被薛夫人稱為“哭訴”,顯然已非等閒情況。

但這些隱瞞無關大局,與河東薛氏希望能在朝堂上更進一步的訴求,顯然是吻合的。

他便不妨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姑母覺得我能做到什麼?”

薛夫人答道:“陛下的同胞妹妹城陽公主嫁給了你的同宗兄長薛伯玉,此人如今任職左奉宸衛將軍,乃是陛下麵前的近臣,執掌禦前軍權,倘若真要有廢後之舉,你必須要去接觸一下此人。”

“倘若你那邊不行……城陽公主有禮佛之好,便由我來向她陳說利害,告訴她陛下的處境。她總不會偏幫於外人。”

“此外,便是由你來聯絡朝堂之中對武後存有反對之意的人。你此前不是就與我提到過上官儀嗎?若你將陛下心思有所動搖之事告知於他,我不相信他會全無所動。”

見薛元超臉上還有猶豫之色,甚至有往後退出一步的征兆,薛夫人連忙往前抓住了他的手。

“朝局有變的機會就在麵前,你還在擔心什麼?倘若薛伯玉、上官儀均能參與到此事之中,那便是在禦前兵馬、朝堂宰相、皇室宗親之中均有支持之人,再有陛下的態度支持,扶持一位並非武後所出的皇子重歸太子之位,當有莫大的功業啊。”

不得不說,薛夫人帶來的消息確實對薛元超至關重要。此前上官儀就說,陛下態度不改,他將始終對臣子的提防大過那位皇後,可如今……

如今雖隻顯露出了轉變的一角,卻已足夠讓人感到振奮。

他咬了咬牙,應道:“好!我去聯係人手。隻是需要姑母近來多往蓬萊宮中走動一二。”

這鶴林寺修建在靠近舊宮的位置,還是有些往來不便。

好在陛下如今疾病驟發,又到了念舊情的時候,打著探病的旗號總是能多接觸到他的,也能及時順著陛下的想法往下挖掘。

薛元超心中揣著一件要緊事,自鶴林寺離開的時候也不免左右張望,生怕被人發現他的不妥。

卻未曾留意到,在他走後有一陣子,蕭妤才從隱匿之處慢慢走了出來,在和宮人會合

後,快速地回返到了自己的住處。

圖謀廢後?就因為陛下在病中向自己的乳母訴苦,他們就能想到繼續圖謀將武皇後給拉下去?”

蕭妤繃著臉在屋中走了個來回,思忖著此事,深覺對方的大膽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

這群人真是這麼多年了也沒改變想法,現在終於窺見了一個可能達成願景的機會,便像是蒼蠅看到生了縫的雞蛋一般撲了上去。

該說不說,倘若蕭妤沒那麼了解李治的話,她可能還真覺得,他們的謀劃頗有可行之處。

曾經受到權臣製約的天子,竟是在身體漸弱後轉而遭到了皇後的挾製,總該要想個破局之法的。

既要奪權,以圖壓製住這股“不正之風”,又已隱約向著外人透露出了自己的處境,做臣子的隻要做好這個策應之事就好。

看看吧,這些支持廢後的,又有兵權又有朝堂之權,都是為陛下的前途殫精竭慮,合該在這個恰當的時候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宮人好奇問道:“昭容為何要如此擔心,這對您來說不是個機會嗎?”

“機會?”蕭妤冷笑了一聲,“我哪來的機會!”

陛下薄情寡恩,還很有些權衡利弊的帝王之念,要是真將他的這出訴苦完全當成真的來聽,甚至對他懷有什麼同情的想法,那才叫愚蠢。

而這數年間傳到她耳中的消息裡,武皇後此人也當真對得起陛下對她的倚重,不僅協助陛下鏟除了長孫無忌這些絆腳石,更是做得遠比一個皇後能做到的事情更多。

若說她會對此一無所覺,落到河東郡夫人以及薛元超等人的廢後陷阱之中,蕭妤也絕不相信。

當真如此的話,那真是對不起她和王皇後都輸在對方的手裡。

“說句冠冕堂皇一些的話,方今的局勢下也不是他們這些意圖投機之人該當上位的時候。”

那河東薛氏的二人說什麼為陛下著想,還不是因為方今的局麵不能為他們所控製,讓他們不能平步青雲,想要成為新的權臣,哪裡是真要解救陛下於困境。

“說句自私一些的話,李忠已因巫蠱之事遭到了陛下的厭棄,就算真有機會廢後,他也很難重回太子之位。我怕他們……”

怕這群爭權奪利的小人算計上她的兒子!

做母親的,總是要為孩子謀求出一條生路的不是嗎?

無論是為了償還皇後當年的恩情也好,是為了給她自己和子女謀劃前程也罷,她都不能做出一個錯誤的選擇。

她轉頭朝著宮人吩咐,“速去將宣城公主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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