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178(1 / 2)

李素筠忽然得到母親的邀約,還讓她隱藏蹤跡前來鶴林寺秘會,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誰讓這出女兒探視母親,竟被活生生搞出了一種做賊的感覺。

“阿娘若是想念女兒了,怎麼不喊上阿姊一起?”李素筠小心合上了房門,轉頭問道,“若真是有事吩咐,要麼讓心腹下屬送信給我,要麼……也不該放在鶴林寺中。”

“您雖是陪同周國夫人時常到此地清修,在此地也辟有單獨的院落,卻不是真以鶴林寺僧尼自居,這麼一看,這裡也不能完全算是你的地方。”

蕭妤:“……”

不知道為什麼,在女兒絮絮叨叨著這番話的時候,她竟恍惚覺得,自己和女兒的身份,好像有一瞬發生了對調。

但她又覺得,此時去誇女兒比之前沉穩了不少有些不太合時宜,更不能說,她是在迫切情緒的影響下,直接做出了這個儘快秘會女兒的想法,一時之間忘記了這一點。

罷了!

“我有件急事要跟你說。”蕭妤將李素筠拽到了麵前。

確認這談話隻能被她們二人聽到,不會如同薛夫人和薛元超的“密謀”被人聽了牆角後,蕭妤這才的繼續說道:“我記得你與安定公主交好,近來關係也還不錯,此前你便與我說及,你和下玉不想出嫁,還是她那邊給了你準信,說起皇後不會苛待其餘公主。如此說來,你能否順勢再聯係上她……”

蕭妤又忽然眉頭一皺,“不妥,她不在長安,聯絡不易,還是直接拜見皇後為好。”

李素筠眨了眨眼睛,對於阿娘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愈發好奇。

但還是開口答道:“安定何止是不在長安,她都可能領兵出征去了,短時間內肯定是見不到人的。不過,您到底有什麼事情要我去見皇後殿下?”

這話從母親的口中說出來真有些蹊蹺。

哪想到,一聽這話,蕭妤當即變了音調:“出征去了?為何朝中沒有消息?”

李素筠抿唇答道:“……隻是猜測的。她此次忽然因為農具農肥還朝,本應該再多在長安待上幾l日的,起碼也得等到她親自監督著司庾的農事官員將農肥用到實處,確保這樁事的功勞落在了她的頭上,卻隻來得及將東西轉交,留下兩個人在此地,自己就走了。”

“所以阿姊和我都猜測,要麼是遼東/突發變故,讓她必須儘快回返,要麼就是,其他地方需要她前去平亂。”

但是前者顯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遼東封地還有異動,李清月大可以先留在那邊將事情給解決了再說,而不是非要專程往返一趟。

這來回之間,最快也要半個月的工夫,天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局勢的突變。

若是在她回來後才從遼東傳來的消息,也不該有那麼快才對。

所以相比於前者,還是後者更能說得通。

除了不知道——安定公主到底去了何處。

蕭妤沉吟一番,也覺得女兒說的有理

,更因心緒平複了幾l分,對這個二選一的猜測有了自己的判斷。

“倘若真是平叛倒是稀奇了……到底是什麼地方的事情需要以這等隱瞞消息的方式行動?”

不對!

蕭妤忽然目光一凜。

若是這種猜測成立,也就更進一步地證明了她此前的想法。

李治不會不知道,在方今局勢之下,皇後總歸是要比朝臣更加明確站在他這一邊的,太子東宮的勢力也早已在陛下的許可中組成,除非太子謀逆,否則根本不會突然被瓦解。

若是安定公主還正在領兵出征,那麼皇後的位置在此時更是穩如泰山,否則陛下真是在自己找死,想要步上高祖的後塵。

所以這所謂的廢後之說,恐怕當真隻是薛夫人話中所說的病中哭訴而已,絕非出自李治的真心!

偏偏這一出,在陛下看來,是希望用曾經參與過政事的河東郡夫人與周國夫人等外命婦來節製皇後的權柄,在有心之人看來,卻是陛下與皇後之間牢不可破的聯盟終於出現了一道裂隙,讓他們有了從中作祟的機會。

“幸好……我沒因此也昏了頭腦。”蕭妤越發篤定,自己必須通過女兒給皇後報信,以防李素節被牽連進去。

這等明顯辦不成的事情,現在還更多了一個事敗的理由,自然是躲得越遠越好。

素節曾為雍王,宛然是陛下一度鐘愛、想要用來和李忠分庭抗禮的皇子,難道不正是薛元超等人扶持的首選嗎?

她連忙附在李素筠耳邊說道:“速報皇後,河東郡夫人似從陛下那裡聽到了點消息,有意慫恿薛元超聯絡左奉宸衛將軍和其餘朝臣密謀促成廢後,請皇後速做準備。”

“阿娘?”李素筠驚疑不定,不能理解為何才平靜了這麼幾l年的宮中又要發生這樣的大事。

蕭妤已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彆耽擱事情。順便告知皇後,倘若河東郡夫人要借城陽公主禮佛之好從中作梗,讓公主參與到此事之中,我會從中阻攔的。”

陛下同母所出的兄弟李承乾與李泰都已過世,同母姐妹中,晉陽公主早夭,長樂公主短壽,新城公主在今年二三月間忽然病逝,陛下一怒之下信了駙馬與公主不合的傳聞,將駙馬處死,如今,竟隻剩下了一個城陽公主。

這位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既要向皇後示好,那不如將事情做得更徹底一點,起碼再幫著解決掉一路麻煩吧。

又交代了一番話後,李素筠便被蕭妤不帶一點猶豫地推出了門,催促著她儘快前去報信。

李素筠張了張口,有點想說,阿娘若是真想要這出告密變得再隱蔽一點,就應該在她離開的時候給她準備個裝有衣服、吃食的包裹,讓旁人怎麼看都隻以為,她確實是被叫來慰藉相思的。

但想想,若情況真如阿娘所說,那位河東郡夫人此刻應當還沒將目光聚焦到阿娘的身上,不會留意到這通風報信的舉動才對。

她也沒必要非要再糾正一下阿娘的行為,還

是先將注意力放在了當下的大事上要緊。

李素筠不敢耽擱,腳步匆匆地自鶴林寺折返回到蓬萊宮,而後便未曾停歇地朝著含涼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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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提到皇後她還是有點發怵,但如今大事在前,安定又不在京中,她自然還是要儘快去見皇後的。

何況,阿菟都答應過她,等到她的箭術有成,就帶著她一起上戰場的,做將軍的人怎麼能怕這個!

想到這裡,李素筠頓時有了底氣,疾步走到了皇後隨侍的宮人麵前,請求通報入內。

隨後,便被得到了準允的宮人領了進去。

在這蓬萊宮中,夏日的暑氣本就因其建於龍首原高處而削減了幾l分,含涼殿則更顯清涼。

隻因在安定公主的建議下,今年還在此地多做了個變化。

太液池中的流水被機關之物推引至含涼殿的高處,潑灑在屋頂上,將屋頂的熱浪隔絕開來,自北麵的觀水台處,則能看見流水自上方流回池中。

以至於這殿中未曾安放冰鑒,竟也像是尤在春日。又有輕微的涼風還自湖上吹來,當真是讓人為之心靜。

置身其中,李素筠來時因懷揣秘密而生出的幾l分焦躁,好像也忽然平複了下來,讓她得以從容地朝著皇後行了個禮。

“宣城怎麼忽然想到前來見我?”武媚娘轉頭朝她問道。

在她身旁端坐的女醫正在將看診所用的器物收回箱籠之中,見皇後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去,她便匆匆起身告辭。

李素筠順勢發問:“皇後殿下是身體不適嗎?”

“那倒不是,不過是例行問診罷了。”武媚娘答道,“還是說說你的事吧。”

自李素筠的神情之中來看,她顯然是信了這句答複,也並未將其放在心上,已因另外想要提及的事情,將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

她有些緊張地將手在身側攥緊,又咬了咬後槽牙,這才說道:“可否勞煩皇後先讓其他人退出去,我有要事要說。”

武媚娘目光一閃,吩咐道:“桑寧留下吧,其他人先退出去。”

見麵前隻剩了皇後的心腹宮女,對方臉上也依然掛著略顯溫和的笑容,李素筠總算覺得更自在了些,出聲答道:“皇後殿下容稟,我此次是代替我阿娘前來傳話的……”

頂著武媚娘探尋的視線,李素筠沉聲,將蕭昭容居於鶴林寺中的所見所聞都給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麵前的皇後並未因為這消息的到來而勃然變色,而是依舊容色沉穩,李素筠也覺得自己在做出陳說之時的心情,比來時所估計的冷靜得多,直到咬字清晰地說完最後一句。

“差不多便是如此了。”

武媚娘沉默了一瞬,這才開口道:“替我多謝你阿娘,也多謝你了,此事我知道了,隨後的事情你們就先不必過問了。至於城陽公主那邊,我會讓人留心的。”

“我看此事關係甚大,既然蕭昭容打定主意不希望許王和蘭陵蕭氏被牽扯入內,不如隨同周國夫人離開鶴

林寺,回府清修好了。”

李素筠當即應了聲好。

她其實也覺得,阿娘越少插手此事越好,可此前光顧著傳訊沒能將這個建議說出口,如今有了皇後的這句表態,她便安心多了。

隻是她此刻還置身在皇後殿中,總不能當庭鬆一口氣。

“彆那麼緊張,”眼見她此等表現,武媚娘搖了搖頭笑了出來,“你將這句話告知你阿娘就行,她應當知道我的態度。至於薛夫人那邊——”

“我會儘快解決的。”

在被桑寧送出含涼殿的時候,李素筠其實還有小一會兒並未從皇後的表現中回過神來。

那最後所說的“儘快解決”四個字裡,分明有一番不容錯認的殺氣。就連她這個與此事關係不大的人,都因這一句判決還覺脊背發寒。

皇後殿下明明並未親自上過戰場,卻已有了此等驚人的氣場,也難怪阿姊會說——

官場如戰場啊。

就是不知道,皇後殿下打算如何化解此次的危機。

起碼對於李素筠來說,她和阿姊阿娘如今的生活,已是公主宮妃之中少有的太平,若能少有變動自然是最好。

但要武媚娘說的話,這份變動,或許不會發生在她們身上,卻勢必不會以平靜商談的方式化解。

在李素筠的身影消失在她麵前後,武媚娘的麵色就已徹底沉了下來,甚至一掌拍在了麵前的桌案上。

河東郡夫人薛氏,薛元超……

這兩個人居然會在此時忽然聯絡在一起,意圖有此圖謀,真是滑稽可笑,又可恨得很。

但比之這試圖從中謀求好處的河東薛氏二人,更可恨的,顯然是在病中情緒搖擺的陛下!

武媚娘原本以為,她與女兒的前後配合能讓李治意識到,他在朝廷要務的有些判斷上確有不妥,該當更有向皇後、公主以及朝臣征詢的想法,做到廣開言路,以防邊境動蕩。

安定的親自請戰,也能讓李治有所愧疚,將此前的種種限製都給放開,不必再顧忌所謂的有無前例。

想不到這權力之爭,果然還是不進則退。

而對於一位帝王來說,他的首選便是讓自己穩坐高閣,大權儘攬,而不是將權力交到更合適於執掌的人手中。

數日前陛下的頭風病發,更是讓他心中的危機感在一瞬間攀升到了頂峰。

誰讓這一次急病,確實如同孫思邈所說,已不是例行的疾病發作,而是更為加重了病勢。

他甚至在她前去探病的時候,旁敲側擊地提起了一件事,正是與周國夫人有關的。

說起她早年間曾經帶著太宗妃嬪一起前往前線遠覲天子,也曾經協助彼時為太子的李治監國,在處事上自有自己的一番手腕。

那麼他想做點什麼來改變自己的弱勢,好像已經很明顯了。

縱然明知道這應當不會是廢後,武媚娘還是不由在唇邊掛起了一抹冷笑。

“眼下的情形……皇後殿下打算怎麼做?”

桑寧朝著武媚娘發問,將她的思緒拉拽了回來。

許是因為這數年間皇後殿下經手的各項事務便沒有辦不成的,從宣城公主的口中聽到這樣的一件大事,桑寧的語氣固然沉重,卻還不到緊張失措的地步。

武媚娘顯然也聽出了這一點,轉頭笑道:“彆著急,這種事情若是忽然被他們給折騰到最激烈的時候,說不定我還要頭疼一下,但他們才開始密謀,就已被人告到了我的麵前,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麻煩。”

她一把握住了桑寧的手,讓人更朝著她靠近了幾l分,叮囑道:讓人看著陛下那邊的動靜,再讓人去盯著薛元超的行動。?_[(”

她不打算立刻就行動。與其現在就將薛夫人和薛元超的行動披露出來,將他們給拿下,不僅做不到捉賊拿贓,還隻能將少數的幾l個麻煩人物給清理出來。

那還不如看看,他們的這出“廢後大計”到底能夠牽扯出多少人來,讓她憑借著沙門拜君集議做過一次篩選的朝堂,再來一次敵我之辨!

也讓陛下看看,他覺得已經因長孫無忌伏誅而安分起來的臣子們,又可以給他帶來多少驚喜!

他隻是想讓皇後後退兩步,給彼此留個體麵,他的臣子們,卻儼然是想要更多的東西了。

那麼這所謂的促成廢後,或許會是她的危機,又何嘗不是她進一步攬權的機遇。

蕭昭容的報信,更是讓她確定,哪怕她最為可靠的盟友此時不在長安,也不影響她才是那“得道者多助”的一方。

或許,這蘭陵蕭氏還有這位宣城公主,也都能在未來成為她的可用之人。

而既然,連曾經的敵人都覺得她更合適於這個位置,那些服膺於她統轄的六宮二十四局宮人,在已於近日獲知了遣放出宮安排的計劃後,恐怕更會因為一些對皇後不利的消息而向她奔走以告。

這樣的局勢對比下……

阿菟有心要給吐蕃一個驚喜,打贏這場營救吐穀渾之戰,她在長安又怎能輸掉這場後位,乃至於君權之爭!

不過說起來,明日右相彙總朝政要務到她這裡的時候,還得讓他也留心一下上官儀那邊的舉動才好。

薛元超能拉攏到的分量最重的朝臣,恐怕就是賊心不死的此人了。

她拍了拍桑寧的手:“去吧,將人手安排下去。”

窺探天子動向聽來又有僭越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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