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 179(含19w營養液加更)(2 / 2)

他這話一出,周圍頓時笑成了一片。

“說不得說不得,誰知道他是不是想去見見那位湯滂氏女王的風采。”

“哎,不是這麼說的,也說不準他是換種方式給對方送禮,希望

能讓兩部盟好,合並成一支呢。

……

芒邦氏族長繃著個臉⑧[(,怒罵道:“閉嘴吧!你們光想著我遭了災,正好給你們看個笑話,怎麼不想想,她們今日得了好處,明日會不會往你們那頭去!”

當即有人接道:“那不至於,那西羌女國合計便是這麼數千精兵的戰力,打劫了一家之後便已被我方嚴防,徘徊數日不能得手後,也便隻能撤走了。再說了,這難道還不夠她們填飽胃口嗎?”

“若還不夠的話,那便是你們的餘糧太少了,難怪要拚命衝在前頭呢……”

又是好一陣應和的笑聲。

芒邦氏族長聽到這裡,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勃然怒火,轉頭看向了祿東讚的方向,“大相,您是否該當給我們評個理!”

祿東讚:“……”

他現在隻想著儘快攻破吐穀渾,不想管這些個無聊的事情。

從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中,祿東讚已能將眼前的情況給拚湊出個大概。

無外乎便是與黨項羌毗鄰的那支西羌部落,忽然對芒邦氏來了一出趁火打劫。

那一路西羌就在黨項以西的布瓊神山之下,借著此地乃是水澤發源之地適宜耕作放牧,自此駐紮,久而久之便在象雄古國的支援下長成了個小國。

吐蕃覆滅象雄崛起之後,當先吞並的基本都是王城一帶的小國部落,再便是如此地一般,為奪取進入中原的樞紐,與黨項羌、白蘭羌以及吐穀渾或是結盟或是交戰,倒是讓這一支小國得以苟活下來。

因為此國中以母係宗族為根基,國中女子為王,便被俗稱為女國。

似芒邦這等和其毗鄰的部落,叫其西羌女國。

而對於大唐這等已將西域女國稱為“女國”的,就叫其東女國,以示區分。

算起來東女國的實力並不算強,此次忽然對黨項羌的一支發起襲掠,大概正是如他們所說——

都怪芒邦氏帶出了太多的兵力。

自己作的。

偏偏,這支羌人兵馬沒能在進攻吐穀渾中起到勢如破竹的效果,卻先自己吃了個悶虧。

“行了,”畢竟是自己的支持者,祿東讚也不能讓他的麵子上過不去,還是開口打了個圓場,“等此間戰況事了,我便滅了那女國,替你將這次的損失給搶奪回來還不成嗎?”

祿東讚麵上神情不變,從那些黨項羌人的角度看來,還得算是個溫和商榷的姿態,卻不知他在心中已將這些羌人又罵了許多聲。

幸虧他在發覺裴行儉戍守嚴密的情況下,選擇再從吐蕃王城調度兵馬前來,到時候他這邊的兵力到齊,就算是靠著硬推,也要將吐穀渾徹底拿下!

這些人果然是靠不住的東西!

這麼一點風吹草動就讓他們想要撤兵,也真是廢物得很。

然而那芒邦氏的酋長可看不出祿東讚的嫌惡。

見他示意眾人散去,自己也要轉身往營帳方向走,那芒邦氏的酋長也三步並作兩步地跟

了上去,討好道: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還是大相對我等有結盟之好??[,若早有您的這番表態,我也不跟他們這麼鬨騰了。”

祿東讚忽然停住了腳步,語氣嚴肅地說道:“那你最好在之後的大舉進攻中,彆給我做出什麼偷奸耍滑的舉動來。要不然,我藏巴勇士能滅了那女國,也能滅了你們黨項。”

等到吐穀渾到手,黨項的作用也就沒了,他們最好能夠擺正自己的態度。

芒邦氏被祿東讚的這句話震在了當場,連忙埋頭應道:“我知道了。”

他還要依靠著祿東讚來擊敗西羌女國這個鄰居,可不能跟對方翻臉。

……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時,這個被祿東讚在話中說得仿佛彈指可滅的東女國兵馬,卻不僅活躍在女國與黨項的接鄰之地,還在往北推進,迫近了吐穀渾和吐蕃的交戰範圍。

青衣赭麵的年輕女子帶著一隊巡邏騎兵在夜色中的辨識著火光的方向,快速折返回到了營地之中,朝著篝火最為旺盛的地方走去,也不跟人客套,直接拎著刀一起坐在了李清月的身邊。

而後皺著眉頭,用一口蹩腳的漢話說道:“我們今天又損失了四十多個人。”

李清月轉頭,就對上了她那雙也不知道是氣憤還是委屈的眼睛。

女子繼續說道:“我按你說的,繼續假裝想要對黨項劫掠,被其他各部聯合抵抗回來,最近一點沒拿到收獲。”

李清月聞言,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眼前這個姑娘什麼都好,就是語言跟她不在一個體係。

雖說東女國早在武德年間就和大唐有了聯係,在太宗時期還曾經有過不少往來,所以國主是會一點大唐官話的,還將其教給了她的女兒,奈何對方生活在印度語和藏語雜糅的環境中,一到了詞彙跟不上的時候,就開始用平時習慣的話來代替。

剛才的那兩段話,她就聽懂了一半。

“來個能翻譯的人!”

作為李清月領路向導的羌人直接被抓到了麵前。

地理條件的影響,讓羌人之中水源上下遊的村落都有可能因為長期互不往來而語言不通,但對於他們這種文字不發達的族群,用肢體語言比劃的能力總還是要強一點的。

然而李清月很快發現,這法子可能也行不通,因為這位王女對著這個幫忙傳話的羌人露出了很是不喜的神情。

李清月:“……”

哦,忘了,東女國隻有女人能當官。

在王女看來,那個想要在她麵前比比劃劃的羌人就是個下等人,沒這個資格跟她交談。

現在不在東女國境內,沒了那位女王居中傳遞意思,真是讓人頭疼,也隻能將就著一點了。

李清月乾脆擺手讓翻譯走開,努力放慢了語速,又在麵前擺出了一堆石頭,代表著各方勢力,向她解釋道:“你看,這裡是黨項,這裡是你們女國。北麵就是吐蕃和吐穀渾最近交戰的地方。”

“而我們,大唐,現在要去

從吐蕃手裡把吐穀渾給解救出來,在穿過了雪嶺之後就需要穿過你們和黨項占據的這一片原野。”

這樣的講法能讓這位湯滂氏王女聽得懂。

在聽李清月說到“解救”二字的時候,斂臂王女就不免想到了她來到女國的那一日。

仿佛是天神指路,竟讓這一隊將近兩萬人的兵馬安然翻越了雪嶺而來,突然出現在了沫水上遊的女國所屬之地。

這位大唐的公主,則比之她們女國中任何一位將軍都統禦了更多的兵馬,像是從神山上飛下來的矯健鵬鳥,請求與她母親,也就是女王會麵。

而這一次會麵的結果,便是女國在吐蕃與大唐之中做出一個抉擇,幫助大唐完成這一次救援,同時也讓她們從中得到足夠的利益。

斂臂王女不太明白,母親為何如此果斷地答應了他們。

雖然這位李唐皇室的公主已在年幼之時展現出了驚人的本領,在她們的評判標準中乃是個不折不扣的風雲人物,與對方合作總比跟那些想要變更她們習俗的人好得多,但她們這一參與到戰事之中,便勢必無法太平度日了。

此前對黨項羌芒邦氏的劫掠得手,姑且能算是一點收獲,但芒邦氏的不少物資都用於供給吐蕃作戰了,留在部落之內的本就有限。

隨後的幾次試探交鋒,更是讓女國將士不僅毫無所得,反而在與黨項交戰中有了不少的損失。

按照中原話說,這個時候讓她們去和黨項起衝突,豈不是應該叫做——

打草驚蛇?

哦,這個詞語她還是會的。

“事情不能這麼看,”在她用同樣緩慢的語速將問題拋出在李清月麵前後,她就聽到對方答複道,“你沒發現嗎,唐軍已經往北繼續前行了很長一段了。”

“誒?”

李清月舉起了那塊代表東女國的石子,朝著附近代表黨項的那塊碰了碰。斂臂王女這才發覺,就在她有這樣的一出動作的同時,她的另一隻手早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代表唐軍的那一塊丟到了北麵。

到了迫近於吐蕃的附近。

“人的眼睛在同一時間大多隻能關注到一件事情。當你們和黨項因為資源起了衝突的時候,誰又會想到,這一出爭端其實僅僅是為了讓唐軍能混在其中遷移向北呢?”

在這藏原之上,像是女國和黨項之間發生的碰撞,簡直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尋常。

因為上有吐蕃的鎮壓,參戰的黨項羌人無法回返,就讓已經嘗到了劫掠甜頭的女國繼續做出襲擊嘗試,也是順理成章的發展。

而唐軍,又怎麼會恰好在此時來到這裡,還趁著這個混戰的當口,跨過了部落林立的地帶,距離吐蕃聯軍,仿佛隻剩下了一步之遙。

斂臂王女問道:“然後呢?我們現在是不是不用這麼打了?”

每天看到那些損失,她很心疼的!

要不是唐軍之中也有不少效仿她們,以赭色顏料塗抹了麵部,加入到了隊伍之中,她們所遭到的損失還會更

大。

“對,不必了!”李清月笑道:今日我已讓人將最後一路兵馬運送過境了,明日你便做出撤兵之態,但實際上——?[(”

“我帶你去柏海搶一頓大的!”

柏海?

斂臂王女的目光微動,回問:“我們不直接打到吐蕃的軍營之中嗎?”

那樣的收益應該會更大吧。

“不!”李清月搖了搖頭,並沒有被這種作戰的可能性衝昏頭腦。

吐蕃有白蘭羌、黨項羌為伍,本就是氣焰盛極,如今為了進攻吐穀渾得手,更是展開了圍攏打擊的戰線。

她若是貿然殺奔對方的中軍而去,或許能仰仗著偷襲的優勢先打出一個突破口,但祿東讚不是慕容諾曷缽,不會這樣輕易被她打出一個斬將奪旗的效果。

李清月不會忘記,他們這一行人能夠抵達此地,在那片艱難前行的山嶺中留下了多少屍體,便絕不能以這等草率的方式葬送掉他們的努力。

她沉聲說道:“我要先截斷祿東讚的後路,截斷他的一條糧道,也為我們拿到一個合適的根據地。”

柏海,就是她做出的選擇。

然後,才有機會聯絡吐穀渾,看看祿東讚在這樣的局勢麵前,能拿出何種應對之法。

這不是給對方以出招的機會,而是讓這場已算曠日持久的博弈,隨著唐軍的入場轉換主動權的所屬!

但還沒等她們抵達柏海的吐蕃駐軍之地,當先前去四周探查的哨騎就已帶回來了一個消息。

有人到了。

“是吐蕃的援兵,”斂臂王女篤定地說道,“我們的人不會看錯,是吐蕃的援兵從吐蕃王城進發,即將抵達柏海,然後去同那位吐蕃大相會合。”

“援兵……”李清月努力從對方的話中辨認出了其中的訊息。

她也當即意識到,這突如其來的援軍對她來說不是壞消息。

恰恰相反,這正是她的機會所在!

“先不去柏海了,”她的目光在東女國主與弘化公主各自給出的輿圖上掃過了一眼,快速拍板做出了決定:“我們去……去積石山。”

……

那些在柏海根據地吃飽喝足的吐蕃援軍,渾然不知有人已將目光投注在了他們的身上,而是按照既定的路線繼續上路。

在大相的傳訊之中,他們將順著這片發源起步的大河而行,直到與祿東讚會合。

可惜大河在撞上積石山之時無法從這座山脈中穿行,便從山下繞行而過,讓他們也必須順著這條河穀之路繼續前行,也讓這段路途拉長了些。

好在,這條路並不難走。

或許是因為大河在發源地的曲折環流,恰好將積石山幾乎完全兜在當中,又或許是因為黃河九曲第一灣正在此地,傳聞大禹治水便是自此開始,這座積石山也被稱為神山,以至於等閒情況下絕無人隨意自山中穿梭。

有著神山與大河的庇護,這些吐蕃兵馬便一點也不擔心吐穀渾人能察覺到他們這一路援

軍的行蹤,更不擔心他們會忽然翻越山嶺而來,朝著他們發起進攻。

他們就這樣安全地在河穀中行進了兩天一夜。

其中駐紮的那個晚上,還是在沿河之地最為平曠的一片草場上,讓隨行的牛羊馬匹也吃了個飽。

一時之間,這些行軍之中的將士甚至還有閒暇看著積雪如玉的神山,看著這條因距離發源地不遠而清澈水淺的大河,看著再一個夜晚到來的時候,頭頂的月色潑灑,將眼前的場景變成了銀帶繞玉山,在夜半的霧氣中顯得靜謐而不真實。

這份全然不加防備的鬆懈,讓他們甚至完全忘記了他們是勞師遠征的將士,還是即將對著吐穀渾、對著大唐發起入侵之人,各自沉浸在了美夢之中。

可也就是在此時,他們在睡夢中聽到了一陣悶雷一般的聲響。

這聲音非但沒有很快消失,還正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朝著他們逼近,猶如就在耳邊炸裂開來。

“要下雨了嗎?”一名吐蕃士卒迷迷糊糊地朝著身邊之人發問。

他收到的卻不是同伴的回答,而是被人匆匆拉拽起身,朝著放置皮甲武器的地方衝去。

但先一步到來的,還是一支支淬了火的箭,伴隨著襲營的鐵騎一並,砸在了營地之中。

他也猛地驚醒了過來。

可夜色蒙昧之間,他們根本看不清來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竟恍惚覺得,那是背景裡的神山忽然張開了巨口,將山中的精怪以這等方式放縱而出,朝著他們這些休憩在山腳下的人襲來。

與此同時,勒馬在河邊的李清月看到的,則是那些經由數月跋涉的唐軍,終於能將這翻山越嶺的煎熬,隨著黃河奔行而去的聲音,在這一戰中發泄出來。

“殺——”

他們不需要擂鼓助興,因為早已震動大地的馬蹄聲在山穀中回響,就是最為合適的鼓聲與號角。

他們也不需要什麼奪取對方物資的許諾,因為那一尊尊遺留在來時路上的豐碑,仿佛都在見證著今日的這一戰。

愈燃愈盛的火光之中,一支長箭忽然自薛仁貴的弓上發出,徑直穿透了吐蕃援兵主將的身軀。

饒是對方帶甲入眠,也根本難以阻擋這兩石有餘的弓力帶來的貫穿之威,當即自馬上栽倒了下去。

下一刻,幾乎不必李清月做出號令,身經百戰的薛仁貴與黑齒常之就已發出了全力進攻的信號,更是將“敵將已死”喊成了這營地之中的口號。

那聲音伴隨著殺伐進攻的呐喊,一時之間響徹了整片河穀。

斂臂王女能清楚地看到,當兩方的兵馬已徹底交融在一處的時候,在這位大唐公主的眼睛裡,月光與火光被混合成了一種驚心動魄的顏色。

“傳我號令,除了給祿東讚傳訊之人——”

“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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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祿東讚難以置信地看向麵前這個倉皇而來的下屬。

不,與其說是下屬,還不如說是逃兵更加合適。

在他那一身被劃破的皮甲之上,沾滿了泥水與血水,仿佛是先掉入過河中又匆忙爬上了岸,而後尋到了機會與戰馬會合逃離了戰場。

那匹將他一路疾行送到此地的戰馬,也早已到了氣虛力衰的時候,仿佛隨時都能呼出最後一口氣,直接倒地身亡。

這本不該是祿東讚想要看到的景象。

他該看到的應該是……

是從邏些城驅趕著牛羊而來的士卒,抵達他的麵前,成為他攻破吐穀渾的最大助力。

而後跟他一起迎接大勝的結果。

怎麼會,怎麼會……

“我說,”那士卒無力地答道:“我們在積石山下遭到了伏擊,萬餘精兵全軍覆沒。”

“可大相——不是我們不想打贏啊!實在是對方的實力太強了。”

祿東讚覺得自己隨後的那句話簡直是從牙齒縫裡鑽出來的:“你覺得他們是什麼人?”

士卒努力回想了一番對方的麵貌和兵甲,毫不猶豫地答道:“唐軍!隻有可能是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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