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183(2 / 2)

見裴行儉已跟上了她的腳步,她繼續說道:“若說要將所有人都換成吐蕃裝束,這必然做不到,可要讓這支隊伍看起來像是吐蕃援軍,卻應該

不難。”

反正她要糊弄過去的,從來就不是知道吐蕃援軍現狀的祿東讚,而是與他同行的其他各部。

“若此次交戰中收繳到的還不夠的話,柏海的兵器庫存中還有一部分可用的,都能派上用場。”

裴行儉望著麵前開啟的庫房中堆疊有序的皮甲與大旗,對於李清月想做的事情已徹底有數了。

他緩緩開口:“兵者,詭道也,這五個字中的真意,看來是已被大總管明悟不少了。”

聽到裴行儉這句認可的表態,李清月當即傳令:“讓薛將軍,黑齒將軍,斂臂王女速來大營議會。裴將軍——”

她又轉回來看向了裴行儉:“勞駕一並參謀此計如何布置吧。”

……

十二日之後,在白河與黃河交彙之處的草原上,便駐紮起了這樣一支約莫在兩萬人左右的隊伍。

不過大概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這一行人根本沒有兩萬之多,隻是在營地的規模上看起來有此人數而已。

可對於調兵途經此地的白蘭羌部眾來說,他們看到的便隻是吐蕃一路此等規模的軍營駐紮在此,甚至對他們做出了友好讓路的舉動。

那些身著吐蕃士卒衣著的羌人與南詔人遠遠看來,與吐蕃精兵相差無幾,倒是那立於營外的精甲將軍身量尤其之高,隻怕在身高腿長的吐蕃人當中,也得算是個中翹楚。

這一路白蘭羌援兵在抵達吐蕃聯軍軍營之後便將這“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也給帶到了此地。

於是當祿東讚走出營帳的時候,就見那芒邦氏的黨項羌人滿臉笑意地迎了上來。

“大相果然不曾欺騙於我等,您前幾日就說援兵將至,如今便已到了。要不是白蘭氏調兵方至,我等還要被大相蒙在鼓裡。”

祿東讚的眉峰隱隱一動。

他的援兵?他怎麼不知道他有援兵?

他的信使要抵達對應的駐兵之地尚且需要時間,無論是他的其他部署還是欽陵讚卓都沒這麼快回來。

而本應該在此時會合的援兵,早就被唐軍給剿滅在了二百裡外的地方!

芒邦氏酋長並未瞧見祿東讚臉上的神情,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有我們這邊的四萬多聯軍,縱然對麵的吐穀渾還有甲士與奴隸七八萬之眾,又有城池營壘可守,卻也分散在各處,絕無法攔住我方的進攻。”

“不過我還是有些不太明白,”芒邦氏疑惑發問:“大相既然已將援軍從邏些城調撥到了此地,為何讓他們停在百裡開外,與我等還相隔草甸,卻不讓其乾脆與我軍會合到一處來呢。”

“倘若合兵在此,便是直接形成人海壓過去好了。”

見祿東讚臉上隱有幾分陰沉不快,芒邦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何處不小心說到了祿東讚的痛處,連忙改口,“當然,大相必定有自己的考量,要分兵於何處自有計劃,不勞我這個愚鈍之人從中指手畫腳。”

分兵兩路也好。

萬一某一處的防守特彆強橫呢,總還是不能

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

祿東讚經曆的戰事比他多,他不該多嘴。

好在祿東讚似乎沒有朝著他怒斥的意思,隻說:“你知道就好。”

芒邦氏賠笑道:“是是是,總歸現在優勢正在我方,我便放心了,此外便是……”

祿東讚道:“我之前答應你的回兵之後覆滅女國,不會忘的。”

得到了祿東讚的這句回應,芒邦氏大喜,哪裡還敢再在這位吐蕃大相的麵前惹他不快,連忙轉身就走。

卻不曾看到,在他離開後,祿東讚的麵色霎時間更加陰沉了下去,轉頭便朝隨從問道:“他說的那兩萬吐蕃援兵是什麼情況?”

他們這裡哪裡有四萬多的兵馬。

就算白蘭羌新到了四千多人,合計也不過在三萬之數,其中真正屬於吐蕃的精銳還隻有一萬多人,也是祿東讚自信能隨意指揮調度的。

若非這幾年間與吐穀渾的拉鋸戰讓吐蕃損失不小,這個人數本該更多才對。

可這三年之間的損耗以萬為計,饒是吐蕃這十餘年中積累頗豐,也沒能改變這個結果。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又朝著部從問道:“還有,我讓你們留心於唐軍動向,為何這消息居然是白蘭羌的人先帶了過來!”

下屬麵色有些難看,“往那頭去的斥候都沒能回來,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有什麼眼觀六路的法子,將我們的人都給攔下來了。”

“我不想聽到這樣的借口。”祿東讚怒道:“現在人都到百裡近前了,你才跟我說這個有什麼用!還不去問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倒也不必專程前去打聽,隨便讓人往營地裡轉一圈就能聽到那頭的情況了。

在白蘭羌援軍的口中,那兩萬人駐軍的營地遠看便覺軍容齊整,旗幟鮮明,還有個身量尤其之高的武將,不知道是吐蕃大相藏了多久的殺手鐧……

但祿東讚卻越聽,越是眉目緊鎖。

他令人以快馬往返窺探,還更進一步證明了這個事實。

祿東讚都要被氣笑了。

唐軍若是直接來襲,他還好應對,甚至他將援軍喪命河穀的消息壓下去,就是為了見招拆招。

結果對方可倒好,竟然直接打起了他吐蕃的招牌,駐軍在了百裡之外,隻相隔著一片水澤草甸。

這顯然不是唐軍自信沒有走漏一點風聲,想要直接頂著他們自己人的名頭殺到他的麵前來,而是要以另一種方式,將兩軍對壘的棋子朝前推進一步。

果然在晚間便在軍營中出現了不少聲音,所問的無外乎便是——

大相啊,援軍已到,我方合兵將近五萬,為何還不對吐穀渾進軍呢?

祿東讚該怎麼回?

他有兩個選擇。

其一便是對外告知,他的援兵早已命喪峽穀,那兩萬人並不是他自己的人手,而是唐軍喬裝而成的。

可兩萬吐蕃精兵被人無聲無息地給偷襲了個正著,必然會是對士氣形成要命的打擊!

黨項羌中的其中一路本就才經曆了東女國橫插一腳的劫掠,若是獲知此事,也勢必能察覺到這其中的聯係。

也就意味著,東女國的一萬多駐兵也是他們的敵人,還就在後路蠢蠢欲動窺伺。

這樣的情形之下,他這方的聯軍會不會分崩離析,便當真不好說了。

另一個選擇便是繼續隱瞞,來上一出將錯就錯。

他這邊如今因為“吐蕃”援兵的到來,正值士氣大盛,若在此時北上進攻,必然能夠事半功倍。

可怕就怕,在他們發動進攻的同時,那一隊唐軍會突然自側麵發起進攻,讓他根本來不及在傳訊中告知全軍情況,反而被打個措手不及。

到時候他的損失將會更加慘重。

前一種,最多就是他這邊帶著僅存的一萬多吐蕃兵馬設法突圍,後一種卻可能因戰場瞬息萬變,直接斷送掉存活的機會。

除非,他能搶在對方到來之前,以手頭的兵馬在吐穀渾境內殺出一條血路!

而對麵,赫然正是以這種聞所未聞的方式,逼迫他做出一個決定!

一想到這裡,祿東讚便忍不住錘了一記桌案,“對麵到底是誰?”

哪個正經將領會下出這樣的一步棋來!

蘇定方肯定乾不出這種事情。

唐軍千裡馳援得手,隻怕恨不得上來便打出大唐的旗號,試圖震懾那些搖擺的宵小。

祿東讚不怕這個。

這些羌人已經上了他這邊的賊船,便沒那麼容易自此改換立場。他也自信能趕在唐軍發兵前,將這些人儘快說服。

偏偏他們先來了一手捧殺,已在他未能攔阻之時將聯軍之中的士氣哄抬到了頂端。

這個時候揭穿,不僅先一步挫傷了他祿東讚的威信,更是讓他原本可以用來說服各部羌人繼續作戰的話術都要少掉一半。

殺人誅心啊……

更可恨的是,對方還並未給他以多少猶豫的時間。

營地之內戰意正盛,他遲遲不出兵便會惹人生疑,到時候局麵更加難看,反倒是現在做出抉擇,還能給己方掙出一點反擊的機會。

可他要怎麼選呢?

或者說,大唐的那位將領和統禦吐穀渾兵馬的王太後與裴行儉,她們希望他怎麼選呢?

這出抉擇之後必然還有一係列的謀劃,對麵的後手又在哪裡呢?

在祿東讚那張已有老態的臉上,猶豫之色並未持續多久,便在重新抬眸之間化作了一抹堅決之色。

隻聽他朗聲吩咐:“告知全營,明日進軍北上!”

這份軍令幾乎是在宣告於營中的下一刻,便得到了四方的高聲響應。

他們此前之所以停滯在這片草甸並未繼續進軍,乃是因為北麵便是橫貫東西迂回曲折的西傾山係。

其中既有高原上數十米起伏的草場,也有逾越千米的高峰。在其中數處隘口,有著吐穀渾以山城堡壘形式存在的崗哨防線,以及山後的聚居之地

自慕容諾曷缽死後,他們便徹底放棄了在山前草甸上放牧?[(,卻也因弘化公主的決斷之快,快速將這條防線重新組織了起來。

現在總算要將其越過去了。

聽到外麵的動靜,祿東讚的臉上越發沒有了遲疑。

他一點都不喜歡將自己的短處暴露在人前,更喜歡憑借著絕對的優勢將對手擊落。

在一度被吐蕃讚普以年老為由捋下台去之後更是如此。

所以他能選的,隻有那個將錯就錯!

那就看看,到底是他憑借著這份平白送來的士氣,先越過這條防線站穩腳跟,鞏固住己方的隊伍,讓其在獲知真相後也不會潰敗,還是對方先追上他的隊伍,將他前後圍堵在一處。

唐軍敢賭自己有本事跨過雪山,擊潰他的援軍,他又為何不敢賭上一賭!

“再傳一條軍令下去,隻帶三日軍糧,其餘輜重儘數拋下,全速行軍!”

“大相……”下屬當即試圖勸阻。

他們距離最近的一處吐穀渾駐地確實隻有二百裡,但再怎麼按照倍道行軍的加速,整支隊伍的推進也需要兩日,也就是隻給攻城留下一日的時間,這未免太緊急了!

也太冒險了。

祿東讚匆匆打斷了他的話,厲聲回道:“若不背水一戰,以今日局勢,我等如何能勝?”

也唯有如此,才能讓這些同行之人確信,他有必勝的把握。

……

次日的天色未亮,一陣車馬與人聲的響動便打破了這片水澤草甸的寧靜。

正是吐蕃聯軍邁出了北上進軍的腳步。

像是被這綿延數裡的行軍隊伍所懾,白鸛自水澤邊驚飛而起,奮力拍動著翅膀上升,直往遠處的迭山方向飛去,在空中劃過了一道白影。

而在那積雪的迭山主峰之下,距離這草甸最近一處的山嶺上,手握望遠鏡的哨探忽然精神一振。

“快!下山傳訊薛將軍,他那邊可以動了!”!

千裡江風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