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199(1 / 2)

雖然,距離這個孩子能夠開口,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呢。

起碼在今年的天子封禪之前,是必然見不到這個場麵了。

能見到的大概隻有好奇心作祟的安定公主,繼續“欺負”還隻會哭的太平公主。

“我出生的時候阿姊也是這樣的嗎?”李旭輪眼看著姐姐對小妹伸出魔爪,在她的威名震懾麵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著母親問道。

“……那倒是沒有。”武媚娘回答他。

雖然這大有可能是因為對弟弟和妹妹的差彆待遇,但不知道為什麼,李旭輪還是覺得,自己忽然鬆了一口氣。

更讓這個還算年幼的孩子覺得心中壓力驟減的,是母親已從此前的生死危機中恢複了過來。

或許也因春日到來,長安城中的暗流湧動同樣告一段落,讓一個未曾親自涉足政事的人都能從中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平靜。

唯獨不太平靜的,竟然隻是在這個時候又爆發出來的一陣嬰兒啼哭。

“阿娘,妹妹應該是餓了。”李清月轉頭露出了一副無辜的神情。

這可不關她的事情!

武媚娘扶額,覺得大女兒好像因為小女兒的緣故,久違地有了幾分童心,“把她交給保傅照看吧,你彆玩了。”

若非知道清月不是尋常的孩童,不會真乾出什麼沒輕沒重的事情,武媚娘也不會放縱著她在這裡如此折騰。

李清月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從那頭的嬰兒床邊走回到了母親邊上。“我就是看到她的時候在想,自己小時候是個什麼樣子。”

彆人又不知道她能有在如此年幼之時的記憶,李清月自己卻在看到太平躺在嬰兒小床裡的時候,想到了她當年還得以嬰兒床為領地謀生的時候。

她印象可深刻了,當年她的領土隻有一個【宮廷禦製嬰兒床】而已,氣得她在心裡不知道罵了多少句係統。

但現在,她早已習慣了這個從不出聲、隻負責提示壽命值的係統,也已在不知不覺間,有了太極宮、蓬萊宮、東都洛陽宮中的宮殿,有了洛陽買的宅地,還有了泊汋的兩千戶之地,以及,大概是因被她騙來的緣故,並未因新羅出使大唐而消失的北漢山城。

合計三十五年的壽命。

不過,彆看這個年份很長,李清月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在從一千戶到兩千戶的增長中,她增長的壽命從十年變成了九年,這意味著,後麵的情況可能並沒有那麼樂觀。

何況,遼東那邊的情況已被盧照鄰在信中告知,他們真正上報的封地邊界……囊括了遠不止兩千戶的人。

這意味著,這個從10到9的遞減,可能比她起先預估的還要更大。

在大唐的規章律令之下,她若要從實封兩千戶變成三千戶,甚至是萬戶,需要麵對的阻力,都比現在所經曆得大得多!

除非……

“你又在發什麼愣呢?”武媚娘發問,打斷了李清月的思緒,“在想

兗州那邊折衝府兵提前開路的事情?算起來你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那倒不是,㈦㈦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李清月搖頭,“有賈長史和劉博士協辦,出不了大問題。我是在想,妹妹要取個什麼名字?”

李清月自己當年是在敕封為安定公主的時候,以“絳河分彩,清輝皎月”為名,算起來距離她出生已過去了六個月,但太平既然能因阿娘的堅持早早定下這個公主封號,想來也該早點將名字敲定才是。

總不能真跟她之前瞎說的那樣,因為做姐姐的是乳虎,妹妹便是小狼了。

在宮中這麼喊喊也就算了,對外說……便不夠體麵了。

“名字啊,我其實已有些想法了。”或許是因此刻不需記掛朝堂之上的種種,武媚娘的神情也比平日裡柔和不少,“我倒不強求太平能如你一般——”

畢竟能征善戰這種事情,真的還是要看天賦與機遇的。讓另一個女兒也變成對外征討的將領這種事情,說出來恐怕都沒人會相信。

“但我希望,她雖為公主,也能不止於尊奉詩書禮教,而是做個合格的上位之人。”

見太平真如安定所說是因為餓了才啼哭,現在已安靜了下來,武媚娘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早年間我讀《荀子》的時候很喜歡一句話,叫做:上者,下之儀也。”

“阿娘!我學到過這句,”李旭輪聽到這裡,當即插話,“徐師說,這是君王公卿要做臣民的表率。”

“對,就是典範表率。”武媚娘道,“所以,我想為她取名叫做——”

“李長儀。”

李清月喃喃:“李長儀嗎?這還真是個好名字。”

從封號到姓名都很適配!

至於取名這種事直接由皇後敲定有沒有問題?等到休息兩三個月,皇後便要重新回到臨朝稱製的位置上,隻是要給女兒取一個合適的名字有什麼關係。

反正李治是肯定不會提出反對意見的,畢竟他給兒子起名的水平有目共睹。

能讓他不必再為皇後的安危擔心,也能讓他少花點腦子思考,怎麼說都是一件好事。

在他行走於宮中的時候也不難看到,因這個孩子的出生,宮中各處都已是一片歡騰氣氛,並不僅僅是帝後與皇子公主為這個新成員而欣喜,儼然一派讓人隨之心神舒暢的景象。

隻因有皇後下令,六宮二十四局宮人各自領到了一份賞賜津貼,作為慶賀小公主誕生的同樂之禮。

就連……在去年被罰沒入宮的宮人也不例外。

“哎哎哎,你先彆起來,我幫你將賞銀拿回來了,若是要托人添購一些補身子的東西,我幫你去說。”

剛剛踏進屋門的宮人瞧見了邊角床榻的動靜,連忙抬高了音調。

躺在上頭的婦人停止了動作,倒是她身旁的嬰兒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吵鬨動靜被驚醒了過來,發出了一陣聲響。

在將孩子安撫妥當後,這尚且年輕的婦人這才向著進門來的姑娘看去,鄭重地道了聲謝。

張因產後虛弱而略顯蒼白的臉上,並不難看出她過人的美貌與早年間教養出來的貴氣,隻是如今,已被生育之苦以及掖庭做事的辛勞消磨去了一半。

大約已很難看出,她出身滎陽鄭氏,丈夫上官庭芝與公公上官儀也都曾經是陛下麵前的紅人。

她接過了那宮人遞來的荷包,奇道:“你不是說,隻有因太平公主出生慶賀而發的賞錢嗎,怎麼還有一個?”

不難察覺到,這個特殊的荷包,比起裝著賞錢的那個,還要分量更足一點。

宮女湊到她身邊,輕聲說道:“長樂門內的那位托我帶給你的,十幾年前我剛入宮的時候她幫我說過話,如今她有東西想要求我幫忙帶給親戚,難道我還能拒絕不成。”

“啊……”鄭紜不由一驚。“這太危險了。”

鄭紜很清楚,長樂門內幽居的不是彆人,正是玄武門之變後身死的李建成的妻子鄭觀音,因同出滎陽鄭氏的緣故,她與自己確實有些血緣關係。

“沒事的,今日宮中都在討論太平公主的誕生,哪裡會顧得上這個。何況,那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宮女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若真是過於冒險的事情,我難道不會避開嗎?我又不是因為她的關係才跟你交好的。”

她話未說完,就已興致勃勃地朝著那床上的小嬰兒看去,“你女兒長得真可愛,但可惜……”

可惜生在了這掖庭之中。

相比起出生時間相差不久的太平公主,當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太平公主剛出生便有一個坐擁李唐江山的父親,一個臨朝稱製的母親,一個官居上柱國的姐姐,還有太子、雍王、周王這三個兄長,哪怕還在繈褓裡也能看得出,她的未來會是何等的光輝燦爛,可這個孩子,在家族一夕破滅之後會過上怎樣的人生,便誰也不好說了。

“算了,不說那些打擾心情的事情,”這宮女又忽然露出了個笑容,好奇問道,“你給她取了個什麼名字?”

鄭紜沒有猶豫地答道,“婉兒,她叫上官婉兒。”

“婉……”宮女複問,“是希望她溫順處事,免得遭遇災禍嗎?”

鄭紜搖了搖頭,“不,不是和婉的婉,是取自對《春秋》的兩句讚譽,叫做婉而成章,儘而不汙,我希望她身處掖庭之中,也莫忘先人精於文辭,能學有所成。”

她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隻是不知,她能不能真如我所願地長成。”

她們已落到這樣的處境裡了。

“為何不能呢?”宮女打斷了她的唏噓,“前太子遺孀尚且能在宮中安居度日,看著女兒出嫁宮外,這麼算起來,她如今都已有六旬高壽了,更何況是你這樣的情況。你再看看澄心好了——”

“她早年間也是罪臣之後,如今已成安定公主身邊的得力之人,在往廣州去了一遭後,還為公主督辦起了那四海行會,讓宮女被遣放出宮後有處可去。若這個孩子真能如你所說,有一日能寫下我大唐春秋,婉而成章,必有前途可言。”

鄭紜麵色一怔,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當說,麵前的宮女是因長居深宮,善於調解心情,還是她此前因身懷有孕又在坐月子的緣故少有對外走動,這才對這宮中多有誤解。

她還未曾回過神來,就見那宮人已跳下了榻去,小步跑到了這屋子的另一頭,將窗戶給推開了,“你看,外頭正是春光大好了,難道這唐宮春日,是罪人不可享有的嗎?”

霎時間,晴日的春光隨著她的這個舉動自開啟的窗扇間穿過,一直投照到了床前。

鄭紜幾乎是下意識地便伸出了手去,接住了這一縷陽光。

明明在這須臾間,外頭日光的溫度還不足以滯留在她的手上,她依然有種恍惚錯覺,春日確然已經抵達了她的指尖。

她目光微動:“早年我還沒出嫁的時候,這個時候都該約上三五好友一起出去踏青了。”

“然後呢?”宮女自窗邊回頭問道。

“然後啊……然後便是趁著東風放紙鳶了。”

在掖庭這個宮人聚居之地,為了避免驚擾天子自然是沒這個放飛紙鳶的機會,但當春光臨照於堂前屋後,也將一叢紅花催開在窗前的時候,鄭紜覺得,自己原本因丈夫被殺、自己也沒入掖庭變得一片死寂的心,好像也漸漸被吹開了一道縫隙。

在風中,她好像還隱約聽到了一陣笑聲。

那是長安西市附近的四海行會修建完成了大半,已能將這些遣放出宮的宮人給接應入內了。

又或許,還有更遠處的笑聲傳入了她的耳中。

那是她曾經聽過的,長安城郊紙鳶漫天之下的笑聲。

大唐對於女子的約束本就沒有那麼多,自皇後將冪籬的遮掩從前方掃去後,仿佛也將其引領成了風尚,在她走上前台後更是如此。就連長安城中的貴女也多以這等不加拘束地行走在外為美。

更彆說是那些想要效仿李清月與阿史那卓雲的。

便如李清月策馬行出長安城時所見,沿路遇到了三兩結伴踏青歸來的女郎,分明有一番踏馬賞春的瀟灑。

隻是她這路出行的隊伍跟著不少精兵,大概還是太有威懾力了一點,讓人下意識地便避開在了一旁。

“你說我要是去放紙鳶的話,是不是跟我這個大將軍的形象太不相稱了。”李清月朝著身邊的侍從問道,也向這一碧如洗的天空望去。

城郊的空中飛著數隻紙鳶,讓李清月下意識地放慢了馬速,甚至遙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的童年。

還怪讓人懷念的。

彼時的風箏比起現在的這些自然是要飛得更高一些,長得更加獵奇一些,但大概並沒有現在的這些,更符合紙鳶二字。

最靠近她的那兩隻風箏一個是燕子的形狀,一個是隻鷂鷹,這會兒就因風箏線靠得太近扭打在了一起,真像是兩隻鳥兒在空中搏鬥。

那侍從剛想回答,就聽安定公主已看得入神,忽然懊惱歎道,“哎呀,那鷂鷹的線沒綁緊。”

她話音剛落,那隻“鷂鷹”就已從空中斷

開了線。大約是因骨架做得稍顯沉重的緣故,直接一個倒栽蔥,往地麵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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