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2 章 202(1 / 2)

麟德元年的五月,隨著封禪的漸近,整片兗州都因此等大事陷入了越發緊張的氣氛中。

除卻早到一步前來協助調度府兵的阿史那卓雲,自長安派遣往兗州的使者也已陸續抵達,用以確定沿途不會出現任何差錯,謹防這大唐的頭一次封禪,會因細枝末節處的失當,惹來臣民不睦、天子不快。

安定公主的率先開道有沿途長官的輔助不錯,但這既是大唐上下的盛事,又怎能從中有任何一點懈怠。

至於為何說“陸續”……

是因為,明明一文一武兩位使者都是從長安出發的,卻在快馬先至的拜表中,聲稱將會相隔半日抵達拜謁。

這其中,多少有點微妙了。

李清月才懶得管這兩人是不是有什麼私仇,而是在看了看這兩封拜表上的名字後,目光中閃過了一縷深思,直接在一日後帶著先到的那人踏上了校閱審查之路。

算起來,那先到的左衛將軍劉審禮與卓雲還有點交情。

畢竟,當年薛仁貴與鄭仁泰平定鐵勒叛亂之時,官居燕然都護的劉審禮也算鄭仁泰的半個副手。

隻可惜,鄭仁泰貿然出兵之時劉審禮與其分兵,並未能夠對其做出阻攔,隻能在隨後卓雲等人抵達後,與其協助鎮壓漠北叛亂。

此次回紇與西突厥聯手內寇庭州,劉審禮於燕然調兵,攔截意圖響應熾俟葉護的其餘回紇盟友,慢了半步於天山南北會師。

但算起來,他在這出平亂裡也起到了不小的貢獻,此次回朝,自原本的左驍衛郎將升遷左衛將軍。

左衛將軍,正與卓雲因戰功升遷的右衛將軍同領左右衛督轄的五十府府兵。

這麼一算,何止是因此前作戰區域的鄰近而有些交情,還因職屬接近需要彼此往來。

這便並不奇怪,當劉審禮抵達兗州後,對李清月與卓雲的態度都頗顯親厚。

不過更重要的還是,劉審禮自眼前所見的種種景象中,都硬是挑剔不出任何的問題。

“自金鄉往奉高沿途的官道修繕需要的人力應當不少,沒想到,安定公主何止是在時限之前便將其完成,還能令士卒以及征夫有此等麵貌。”

劉審禮坐於車中,將一兩月後便該由天子親自經行的道路從頭到尾走了一遭,目光中的讚許與驚喜之意清晰可見。

他自己擔任過邊境的將領,對府兵在修築邊境工事上的本事心中有數。

燕然都護境內的駐兵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河南道河北道的府兵。

為天子修路,到底不像是邊境一般,需要麵對生死危機啊。

可在這條平整結實的道路上,不難看出沿途需要掘開的山石、填平的土溝到底有多少,卻依然在士卒的滿腔熱情之下將其及時完成了,還遠比他所能想象到的成果更好。

倘若劉審禮不曾看錯的話,當他隨同安定公主在奉高縣,也便是那臨近泰山之地下車的時候,留守在此地大營的士卒各自精神飽滿,在望向安定

公主的時候,更有種讓他都有些看不透的熱切。

或許……

這應該解釋為安定公主的調兵有方,在讓府兵協助修路的時候,也有非同一般的表現?

當賈敦實將此次修路之中的死亡名錄拿到劉審禮麵前後,他更覺吃驚。“這麼少?”

“劉將軍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當年上戰場前我尚且允諾那些府兵,必定將跨海作戰後無法歸來之人的名字一一統計在冊,今日也不屑於在修路搭橋身亡府兵的名錄上做什麼手腳。”

“我自然沒有懷疑公主的意思,可這是怎麼做到的?”劉審禮怎麼看都覺得,這個數字少得有點過分了。

雖說這與他所見的士卒麵貌完全吻合,但相比曆年徭役傷亡,就真的太低了。

李清月總不能跟他說,這是因為她手底下有個敢在接到她命令後帶著兩船炸藥材料來到兗州的炸藥專家,在沿途以新武器開路甚至對炸藥進行了兩次改進,也讓李清月在這些府兵中多了個天神助力的傳說。

她心中轉圜須臾,答道:“我阿耶將封禪之意告知內朝之時,我彼時膽敢駁斥數位宰相,自請前來開道,便是知道以今日時局,封禪確然可行,以半年時間籌備也已足夠。難道劉將軍覺得不是如此嗎?”

“……倒也不是。”劉審禮肯定是不能承認這種事情的。

他話音剛落,便聽李清月笑道:“我同您開個玩笑呢,不必當真。我看與其說是萬事俱備,正欠那一聲號令,不如說,是我一向明白一個道理——若能令手下士卒吃飽飯,拿到應有的獎勵,也看到將領為他們的安危做出了種種準備,他們也當以實績回應於我。”

“再便應當感謝一下這兗州富戶的支持了。想來是因泰山封禪能令兗州身價倍增,這些兗州富戶也覺與有榮焉,便將家財捐贈出來了不少,用於賠償被官道占地的百姓和修路身亡的士卒,還將族中體格健壯的子弟也給派遣來一道辦事。”

“就連當地的僧侶也多有自發前來開道的,可見這泰山封禪一事,確是水到渠成、天人共望。”

劉審禮摸了摸側臉,總覺得安定公主的這番話不知為何,讓人聽起來覺得有些牙酸。

大約是因這誇讚的話裡,怎麼聽都還有一點說不上來的言不由衷。

但朝著這泰山之下的營地看去,他便瞧見了一支在身形與氣度上都不像是尋常府兵的隊伍,還有一批正從外頭入營的僧侶,應當正是她話中提到的兗州富戶與普樂寺僧人。

或許,縱然他們在劉審禮的認知中,並不會做出這等主動貢獻的行動,在泰山封禪的大事麵前,也真能因對大唐對兗州的歸屬感有此義舉。

李清月問:“以劉將軍覺得,這條官道今日的情形,是否足以用來迎接天子駕臨?”

劉審禮連忙收回了自己那點沒想明白的猜疑,“足夠了!”

今年中原地帶少雨,沿途徑流應當還不會出現水漲泛濫的情況,或者是暴雨作祟衝毀道路,想來在封禪之時陛下途經的,也會是這樣

的一條路。

簡直再合格也不為過!

“不過……”劉審禮給出了這句肯定答複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低聲朝著李清月說道,“恕我提醒公主一句,此次既然是兩方使者聯名複查,光我一人通過也不行,還需另一人點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那位西台侍郎,兼任司列少常伯的李敬玄,脾氣不是那麼好,公主將他丟在原地,先與我往泰山這頭來了……”

李清月挑眉:“難道他還敢來雞蛋裡挑骨頭,找我的麻煩不成?我阿耶的上一個伴讀不知尊卑紀律,落了個何種下場,難道他還不知道嗎?”

劉審禮沉默了一瞬。

安定公主的這句話,足以讓劉審禮聽出,公主好像並不隻是因為先來後到的關係,選擇了先帶他前來校閱成果,而是在知道了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做出的決斷。

他朝著李清月行了個禮,“既然如此的話,我就不多勸阻了,明日我會登臨泰山,查驗登封、降禪二壇,公主若是還有其他事要辦,可以不必相隨。”

“有勞劉將軍了。”李清月也朝著他拱了拱手。

眼見劉審禮告辭消失在了二人的視線之中,卓雲這才出聲:“所以公主居然不是因為另一位後到的緣故,才將其晾著的?”

李清月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我以為你能識破阿史那步真意圖侵吞同族兵馬獨立於西域的心思,也能在庭州大亂後選擇直擊後路,怎麼隻養成了對戰事的頭腦,沒在政局上有點想法。”

卓雲跟上了她折返往主帳的腳步,“那還不是因為,就算我已能因兩年間在西域的戰功獨領一軍,也不必擔心會有人在後方給我添亂,我這破格提拔本就與公主有關,如今也隻需跟緊公主的腳步便是了,何必去考慮這使者身份的問題。”

李清月笑罵:“……那照你這麼說,我也直接指望我阿娘給我兜底就行了唄。”

卓雲抓了抓後腦,素來有幾分狠勁的麵容上也露出了點無辜之色。

這也不能怪她吧。

在外頭,她是不能墮了安定公主臉麵、必須步步為營的將軍,在公主麵前,這兩年間的緊繃提防總算能暫時放下,便當自己還是當年被公主招攬來的近身侍從,何必去考慮那麼複雜的問題。

“剛才公主說,另一位使者,也是陛下早年間的伴讀?”

李清月點頭:“對,他早年間得到太宗朝宰相馬周的舉薦,成了我阿耶的伴讀,和薛元超、李義府等人的履曆都很相似,擔任過西台舍人、弘文館學士的官職。雖是亳州人士,但因聯宗於趙郡李氏,勉強也能算是和五姓七望沾了一點邊。而他先後娶的兩任妻子都是山東望族,對他的仕途助力不小,”

李敬玄的名字和李敬業挺像,但這兩人之間可沒有什麼關係。

李敬業的李是隨同李勣一樣被賜予的李唐國姓,李敬玄則是現在的安徽亳州人士,又掛上了趙郡李氏的名義。

“再加上,他又未曾摻和進上官儀、薛元超的謀反案裡,直接在去年的清算後被提拔到了

西台侍郎,和司列少常伯的位置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成了此次封禪開道校驗的使者之一。”

卓雲奇道:“可若隻是如此的話,好像並沒有什麼和公主交惡的地方,至多就是……有些貪慕世家大姓的名頭?若我不曾記錯的話,出自洹水杜氏的前宰相杜正倫,也曾經想過與京兆杜氏連宗。對了,此前因他負責督辦從洛陽到長安的漕運一事,劉師還專門向公主講起過此事。”

這在當今政壇之上並不少見,隻不過有些如同李敬玄一般成功了,但有些並沒有成功罷了。

這麼算,此舉並不會引起多少詬病,除非,他並不隻滿足於聯宗的結果,還將這等裙帶姻親關係發展到了朝堂上。

可如安定公主所說,他雖是陛下的伴讀,但在官職的升遷上顯然不如同為東宮舊臣的上官儀、薛元超等人,那麼想來如今的權柄也有限,談何勢力交構之說呢。

“那是因為,他和安定就另外一件事有矛盾。”

阿史那卓雲循聲轉頭,就見李清月早已看向了那個方向,也放任附近隨行的士卒將人給放了過來。

而這個回答的聲音,出自一個精神矍鑠的長者之口,還是一個對卓雲來說同樣已有一陣子不曾見到過的人!

熊津大都督府長史,劉仁軌。

數年未見,那泗沘城迎接的半島海風,沒將他吹出年老體衰之相,反而像是因他在熊津地界上大刀闊斧地改造,越發有了一番雷厲風行之態。

李清月快步迎了上去,“老師自熊津回返,未能遠迎,還望莫怪學生失禮。”

“行了行了,這話就不必說了。”劉仁軌無奈,“你若真有這麼多尊師重道的想法,怎麼不見你在泊汋督辦要務期間往熊津多跑幾趟?從遼東往熊津的海船也開不了幾天吧?”

結果李清月可倒好,光顧著遼東那邊的領地建設,愣是在熊津那頭當了個甩手掌櫃,仿佛是明知道老師能為她將該辦的事情都給辦理妥當,就直接自己不管了。

倒是往熊津這邊的公函沒少發。

百濟故地的氣候不佳,減稅。

距離上一次敲打新羅的時間久了,再出使一趟。

要舉行泰山封禪了,勞駕老師去將新羅使臣和部分未被遷移到中原內陸的百濟貴族一起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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