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169(2 / 2)

可實際上,這份帝後之間的結盟、情誼和糾葛,隨著陛下的病弱趨於劣勢,本就不能嚴格按照前朝的任何一對來參考。

何況,不知不覺間,她的身邊還已有了一個堅定站在她這頭的助力。

還是一個,兵權在手的助力!

那麼,她好像確實可以在有些時候,更加任性也更加主動一點了。

她便隻是感慨道:“要是讓你阿耶聽到這番話,他可得被氣死。”

“我說什麼了嗎?”李清月一臉無辜,“我這是在給阿耶的生活增添一點趣味,良藥苦口還利於病呢。”

說不定李治自己還覺得這等偶爾的吵架算是往來情趣。

“再說了,阿娘如今得算是阿耶的半個依靠,他吃點虧不算大問題。”

雖然李清月覺得,在阿耶阿娘的關係上,有些改變早已在潛移默化間發生了,但為了避免阿娘將她這樣還沒成年的孩子當做限製住手腳的牽絆,還是將其說明白點得好。

不過想想看,今年還沒到麟德年號,應該發生不了什麼大事,她這最多也就是防患於未然罷了。

隨著左相許圉師倒台,宰相的權力更進一步地集中在了右相許敬宗的手中,而許敬宗又是皇後的擁躉者,在朝堂上應該也發生不了什麼麻煩。

她這趟遼東之行,可說是後顧無憂了!

不僅沒有後顧之憂,她還又聽阿娘說道:“對了,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出行的禮物。”

“禮物?”李清月奇怪,“阿娘不是已經給我送過生辰禮物的嗎?”

再送一份出行禮物,是不是多少有些沒必要?

“就當是給你多加一份教材了。”武媚娘含笑答道。

李清月戰術性後退了一步:“……給我的教材,還是給我那些下屬的教材?”

如果是前者的話,當真沒那個必要!

彆看她已經是熊津大都督了,劉仁軌還得算是她的屬官,但做老師的那位辦事嚴謹,既沒忘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也沒忘了給學

生繼續安排課業。

這麼一算,她的課業?[(,再加上那些實戰實踐,真是不少了。

可在看到船下的那些箱子中放置的東西時,李清月的目光又頓時一亮,當即將自己問出來的那句話給吞了回去,快步走上前去。

隻因在這箱中裝著的一整套書,名叫《括地誌》!

比起水經注,成書於貞觀年間的括地誌在對山川城鎮的記載上還要更為詳儘一些。

誰讓編纂此書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彼時備受聖寵的魏王李泰。

這也很可能,得算是李泰留在世間最重要的一筆財富。

編纂此書的時候,天下間數得上名號的資料他若想要拿到手都非難事,加上他和同樣參與到此書編纂之中的人都堪稱才華橫溢,便讓這套地理著作彙集精粹,資料詳實,堪稱是唐初地理的定鼎之作。

但因為此書足足有五百五十卷,又珍藏在弘文館中,李清月身在長安的時候,也大多是將自己需要的部分借閱出來看看,按照劉仁軌建議的那樣,增補些與地理風物相關的常識,確保在用兵打仗之時不會鬨出什麼常識問題。

而現在,這套書顯然是經過了抄錄以及更符合李清月習慣的裝幀,被送到了她的麵前,作為她再度起航出行的禮物。

“往後就不必還要借閱了,直接充當你自己的藏書就好。我原本在想,要不要將其直接放在你的寢殿裡,隻帶上遼東相關的上路就好,後來又覺得——”

武媚娘伸手替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你心懷天下戰局,四方難事,又何必拘泥於遼東一角呢?”

見女兒朝著她看來的目光裡像是在發光,武媚娘可以確信,自己的這份出行禮物確實沒有送錯。

“行了,去登船吧,今年若是有空,也不一定非要等到十月裡再回來。”

這不著家的本事,真是和外派的官員也差不多了。

“嗯……”

李清月含糊地答應了一聲,生怕再聊下去她都不想走了,當即轉頭,喊人幫忙一起將那箱書給扛上了船。

隻是,剛要登船,她又忽然蹬蹬蹬地跑回到了武媚娘的麵前,鑽到她懷中又混了個擁抱,這才擺出了一副穩重非常的樣子,走出四平八穩的腳步回到了船上。

當船隻距離岸邊越來越遠,已看不到送行之人身影的時候,李清月才終於放下了這份送彆的離愁,將注意力轉回到了眼前。

……

該辦正事了。

她現在是大都督,是將軍,兩千戶遼東子民的統領者,而不隻是阿娘的乖女兒。

她吩咐道:“途徑洛陽的時候稍停一日。”

其中一件要事便是,她需要再見一見葛薩那個回紇商人,確保今年的酒水登台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

當然,這份擔心可能有點多餘。

給葛薩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件事上有任何一點偷奸耍滑。

毫無疑問,對於他們這些商人來說,拳頭就是個硬道理。

所以哪怕安定公主本人沒有親自參與到那幾次平定鐵勒叛亂的行動中,但一想到她身上還有一份滅國戰功,葛薩便覺得,若是讓她去參與西域的戰事,也必然是能取勝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一個在大唐境內辦事的回紇人,又怎敢不遵公主指令。

何況,他是個有能力有眼光的商人,不會看不出來,在這特殊手法釀造出來的酒水上到底能產生多少利益。

就算分出一部分給旁人,也不影響他能憑借著這份收獲躋身豪富之流,成為改變命運的契機。

以至於此次的會麵中,李清月差點想問問他,他是不是在過冬的時候感冒了,要不然為何會在說話間如此輕聲細語,活像是在嗓子裡卡了個什麼東西。

不過她急著繼續起行,也沒在此事上多加過問。

另一樁差事,則是照例從東都尚藥局這邊拿一批藥材。

但讓李清月都有點奇怪的是,這次孫思邈慷慨了不是一星半點。

“您這是受了什麼刺激了?”李清月問道,“我那邊目前又沒有開戰的需求,用不上那麼多藥材。”

孫思邈摸了摸胡須:“你再仔細看看?”

李清月翻翻這些被送上船來的藥材,當即發覺了異樣,“我怎麼感覺,有幾種藥材的數量特彆的多?”

“這也算是公主的功勞吧。”孫思邈答道,“公主應該還記得,早年間你將我誆……引領到洛陽來的時候,還給益州都督府長史提出了一項仁政建議。”

李清月點了點頭,“對。我讓他以你的弟子為核心,在當地組建醫療隊伍,以便通過州府義診對當地施以懷柔政策。其中的一應支出若是超過了州府可動用的數額,就用為東都尚藥局供給藥材作為理由,獲取財政撥給。”

算起來,這一出也持續了許多年了。

若不是因為益州地處劍南道,恐怕那頭的診治名聲早已傳得很開了,不比東都尚藥局對於洛陽的意義小。

孫思邈繼續解釋:“應該是前兩年的事情吧,那邊的醫館救治了幾個雅州的羌人,所以去年對方再到益州之時,說什麼也要將一批當地的藥材以低價售賣給益州州府。就是你眼前看到的這一批了。”

“不過,段長史等著今年年底的結算升遷呢,便沒給他們壓價,想繼續保一保在當地的名聲。”

李清月了然,又道:“那您留著自己用,或者送往長安也行啊,突然塞給我我還挺……受寵若驚的。”

孫思邈當即笑道:“我還是頭一次聽到公主這麼說話。但您可知道——”

“雅州盛產的藥材都已在您麵前,其中最多的,就是羌活、大黃、天麻、川貝,以及蟲草。但很巧的是,除了最後一個,其他基本都是用來治療頭風腦熱,活血清毒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東都尚藥局就等著陛下疾病加重,好在囤積藥材這件事上立個大功呢。”

“……那不至於!”李清月扶額。

“行了,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孫思邈搖了搖

頭,正經了幾分語氣,“我那是覺得,既然這份藥材論起由來,該當歸功於你,還是由你使用最好。”

李清月瞥了他一眼,很懷疑洛陽這個很適合他鑽研醫術、栽培弟子的環境,讓他生出了幾分和親近之人往來時候的老頑童脾氣。也說不定,他這是為了將去年的場子給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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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好像不是一件壞事。心情舒暢還有利於延壽呢。

而對於孫思邈這樣懷有仁心的醫者,李清月巴不得他再多活個五十年,還不知道能多解決掉多少當代的疑難病症。

孫思邈已繼續說了下去,“以羌活為例,羌活膏可治小兒吐利不止,手足抽搐,羌活與天麻所做的羌活丸可治小兒脾胃虛弱,小兒驚風、胎癇也需此藥,你那遼東需不需要這東西?”

需要!當然需要。

李清月當即意識到了其中的重要性。

要讓安東都護府快速從此前的交戰影響中恢複過來,一方麵便是她所做的恢複民生,另一方麵就是確保幼童的順利成長,以填補虧空人口。

這一批多出來的藥材,若是能投入到不少孩童病症中,恰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那我就不跟孫神醫客氣了!若是遼東那邊今年能有山中采摘回來的藥材多餘,我也給您帶一份伴手禮。”

李清月帶著這份意外之喜從洛陽繼續前行,又在回返泊汋的時候收到了下一個好消息。

馬長曦往海州短暫回返的那一趟可沒耽誤她的正事。

曲轅犁在去年年末的翻騰土地中已是表現極好,但馬長曦仍不滿足,在年末又給它改良了一版,讓它在犁地深耕和靈活轉向上的表現更有了一番長進。

原本以為公主會回來得再晚一點,盧照鄰當即做主拍板,將這些曲轅犁再擴大生產,以滿足春耕的需求。

公主回來之後若有其他意見,那就由他來解釋。

可惜還沒等完工,公主就已先到了。

“所以現在還差些什麼?”李清月當然不會怪責於這種先斬後奏,一邊接過了姚元崇那邊遞交過來的政務文書,一邊朝著盧照鄰發問。

盧照鄰答道:“冬日開爐冶鐵還成,上山伐木就有些不便了,所以進了二月才開始陸續動工,導致現在還差了不少木材。”

“那就先繼續乾吧。”李清月讚許地點了點頭,“對了——”

她伸手一指,“把他也帶上。”

還有一個壯勞力,也可以幫著一起乾活了。

……

李敬業看了看自己手。

那裡握著一把打磨到鋥亮的斧頭,也是一把他此前從來沒用過的武器。

他又側過頭來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在那裡,掛著屬於背簍的肩帶,連接著他要用來盛放柴火的器物。

他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卻隻是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

尉遲循毓不是說,他是來建功立業的嗎?

為什麼反而是先來當砍柴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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