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172(含17w營養液加更)(1 / 2)

這些忽然到來的高麗百姓,非要算起來的話,有不少原本就是泊汋城中的人。

隻是?_[(,當唐軍跨過鴨綠江之時、當高麗滅國之時,他們便往北邊逃亡而走了。

“現在他們聽說這邊對於高麗人並沒有那麼苛待,甚至還能算得上是優待,他們又聚集在一處回來了。”在領著李清月往城中回返的路上,姚元崇說道。

“安東都護的州府位置太靠東南方向,對於毗鄰遼水、鴨綠江一帶的管控不夠,也難怪他們先想到的不是安東都護的其他縣城。”李清月心中暗忖。

又轉而對著姚元崇發問:“他們鬨起來了嗎?”

“有那麼一三十個。”姚元崇沒有隱瞞她的意思,老實答道,“他們說自己原本就是泊汋城裡的人,為何回到自己的地方居然還需要重新登記入戶,不能住回到他們原本的住處。還問,為何他們的住處會被我們入駐泊汋的駐軍給占據了。”

人一多,就不能指望人人都講道理。遼東固然土地肥沃,但對當下來說依然該當叫做窮山惡水出刁民。

見李清月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姚元崇接著說道:“然後我按照公主所說,告知於他們。若是他們要拿回他們覺得是自己的房子,請給出那三樣東西,他們便不說話了。”

同行的盧照鄰好奇發問:“公主讓他們給出哪三樣東西?”

李清月答道:“此地的地契房契,離開泊汋一年半期間聘請唐軍維護房屋的雇傭金,第三個倒不是實物了,隻是需要他們證明,自己會說大唐官話,並未拿到戶籍也隻是因為意外遠遊而已。很難嗎?”

盧照鄰:“……”

這三條也未免過於刁鑽了!

姑且不說,他們在逃難離開的時候到底有沒有這個條件將地契之類的東西帶上,就說那支付給唐軍的房屋維護費用,盧照鄰按照自己對公主的了解就不難猜到,數額絕不可能太少。

而最後的那條大唐官話,其實同樣是一條靈活標準。

以他此前開辦教習官話課程的經驗來看,或許是因為毗鄰營州的緣故,有些人確實會上那麼三兩句,可再多便沒有了。

要被評判為“會說”,顯然一點都不容易。

但想想這些敢直接說自己房子在這裡的,大概也不是什麼講禮之人……

這也算是以毒攻毒了吧。

不對,他是公主的下屬,不能說上司是“毒”。

李清月語氣中毫無轉圜餘地:“軍備武裝在我們的手上,道理自然是在我們這邊的。他們若是去年就回來,我說不定直接就將房舍原樣奉還了,現在便隻能聽我的規矩辦事。”

可在她已經從阿耶那裡求來了兩千戶的封地人口後,主動權就已經完全在她的手中了。

那麼對於這些後續抵達的人口,她的頭號目標是讓其不能生亂,而不是繼續用優待手段,讓他們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吸引來更多人。

“當然,”李清月從容負手,在沿河而行之時

朝著遠處看去,目光中透著幾分展望之色,“古語之中對於方今的情況不是已經有一句話了嗎?”

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

去年給泊汋城中百姓的種種看診、防寒、雇傭、授田、教習舉動,便是那“修文德”的表現,現在就到下一個環節了。

“既來之,則安之。”

這些回來或者隻是前來投靠的人,在鎮壓下去了那些不想遵守規則的刺頭之後,還是需要妥善安頓的。

而安頓的第一步,就是吃住。

吃什麼好說。

去歲熊津都督府在上繳朝廷稅賦以及留夠府邸所用後,多餘的部分都已在李清月回返遼東之前運送到了此地。

她那位老師真是靠譜得讓人好生安心。

而這一批糧食,除了供給泊汋守軍外,還有結餘的部分,李清月打算低價兜售給這些前來投靠之人。

但這個低價銷售隻能對每個人持續一個月。

——以泊汋如今各處都需要人的情況,一個月還沒賺到繼續在此地生活的錢財,那也不必留在此地了。

至於住……

“那些排屋建造得如何了?”她又問。

姚元崇答道:“最遲還有兩三日,應該就可以入住了。”

新增千戶的擴張需求,讓李清月早就考慮過人住哪裡的問題。

田地距離泊汋城這個中心地太過遙遠的問題,也本就是需要解決的。

所以在開墾北部沿江農田的同時,她也讓人在那一片的山下修建起了排屋,作為參與耕作之人的住處。

田地開墾之中多餘的土方,都直接就近搬運,混合沙土石塊,夯實成了排屋的牆壁。

因為背靠於山的緣故,這些屋子的防風抗寒效果不會遜色於城中。

雖然少了城市的圍牆作為攔阻進攻的屏障,但想想看吧,此地已是大唐境內,又不是安東都護與北地靺鞨、契丹的接壤之地,本就沒有那麼大的構築城牆需求。

住在這樣的地方,起碼要比他們逃難在山中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當李清月抵達的時候,這些因為越冬折損而神容慘淡的高麗人已到了。

起先那些意圖直接入駐城中的聲音,甚至沒等唐軍出手,就先被當地百姓之中的自己人壓了下去。剩下的,便安分地跟了過來。

他們選擇冒著風險抵達這兒,本就是不想再過那等藏匿山嶺、幕天席地的生活,若是繼續躲藏下去,說不定還會被唐軍當做靺鞨人給處決了……

能有一個地方可住,本就是他們前來此地的訴求。

“這些夯土屋都是中校署令盯著下頭的匠人完工的,上頭的頂蓬用的打造曲轅犁剩下的木板和去歲用於禦寒的茅草,雖是看起來簡陋了一些,但裡頭的床榻被褥都是足夠的。這一片上約莫能住下千人。”

“再便是礦脈附近的山中穀地,那邊的幾座小城還有空置的房屋,可以將剩下的人給暫時安頓下來。”

“等

到四月再往北的那些土地也被開墾出來,建造剩下的夯土屋,就不必讓他們以兩戶擠在一間內了。”

姚元崇翻了翻手中的賬冊,不過公主確定要按照之前的計劃,等到一個月後再給他們登記戶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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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月點頭,“給他們一點反悔的餘地,之後才能少點麻煩。”

她又轉向了盧照鄰:“之後這些人的教化問題,就勞煩升之看著些了。”

少了澄心之後,姚元崇、盧照鄰等人,可得再多乾點活才行!

但好在,今年已不必處處都要摸索,也已能用上老住戶帶新住戶的法子了。

比如,當李清月朝著遠處田壟上看去的時候,就瞧見個麵色稍顯青白的孩子跟在父母的身邊,和另外一戶衣著體麵些的走在一起。

遠遠看去,前者像是在朝著後者問詢著些什麼。

她就算沒靠近也大略能猜出交談的內容。

無外乎便是問,這等新的生活方式是否真有對外傳言所說的那麼好?這水稻種植下去後,是不是真能拿到這樣多的收獲?

若要李清月自己來回答的話,她還能說得更加果斷一些。

會的,還會變得更多!

在田地開墾、農具製作的同時,那些被從長安城中帶過來的官吏也已對著劉神威折騰出的農肥研究了一兩個月了,迄今為止還沒發現這其中有任何一點不妥之處。

而她交給劉夫人一批稻米用來投喂示警鳥雀,目前也並未有什麼不良的反饋,隻說表現如常。

若是如此的話,她此次投入新農肥的範圍還可以更大一些。

而另外的一些田中,此次為了育種,還預備采用更加精細的操作,甚至準備好了燒製的骨肥,也不知道等到今年收獲的時候,她能夠從中收獲到何種驚喜。

或許等到四月播種之時,對於礦物中提煉的新肥料是否要投入到應用之中,她就能先給長安送去一個答複了。

哪怕此刻,朝著那片夯土民居走去的一個個身影還看起來有些單薄,在她麵前的這片田地也還隻是經過了犁地翻整,看起來光禿禿的一片,當逐漸清明和暖的日光投照在田間與水渠之上的時候,她依然不難有這樣的一種想法——

這可真是一派欣欣向榮的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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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之地的五咄陸部,朱邪葉護看著自己麵前的場景,也是如此想的。

……

西突厥沙缽羅可汗在位之時,將西突厥分作了十部。

阿史那賀魯叛逆大唐被處決後,位於西邊的五部被交由阿史那步真管控,而東邊的五部則為阿史那彌射統轄。

去年,阿史那步真因誣告彌射事敗被殺。

於是到了今年,阿史那彌射尊奉皇命,與大唐諸將前往蒙池都護府,正式接管那五部,意圖從中選出一個合適的統率之人。在離開前,阿史那彌射留下了他手下的將領繼續坐鎮昆陵都護府,也即五咄陸部所在之地。

很可惜,朱邪葉護不

是阿史那彌射的心腹將領,隻是這其中的五姓之一。

他所統領的西突厥分支也並未駐紮在昆陵都護府的中心,而是在最靠東北的偏狹之地。

對於阿史那彌射和阿史那步真這對堂兄弟的爭端,他不僅沒有涉足,甚至還對其全無所謂。

一月初,當一支阿史那步真的舊部,經過了長途跋涉投奔到他這裡的時候,他便欣然將其接納到了麾下。

在他看來,阿史那步真已死,這些人就等同於是“無主之物”,他作為一方葉護將他們收容下來,乃是分屬應當之事。

他也很是驚喜地發現——

在這一批投奔而來的人中,有一位自稱名叫哥舒欽陵的青年人,尤為聰慧勇武。

他不僅長於作戰,能替他解決境內的爭端,還極為精通中原的種植、養殖之道,為他掃清了不少麻煩。

朱邪葉護大喜。

要知道,他可不是按照正規途經上位的。

他的堂叔朱邪孤注在阿史那賀魯反叛之時做出響應,殺了大唐的招慰使,在與賀魯聯手後盤踞在了牢山一帶。可還沒等阿史那賀魯敗亡,李唐就已先派遣了將領將他擊殺。

這一戰中,朱邪部損失了將近九千人。

他匆匆上位擔任葉護,帶領一部分部落成員重新站穩腳跟,聚集於此地,在明麵上先做出了歸順大唐、不敢叛亂的表現,甚至對於隨後的西域爭端幾乎沒有做出任何一點涉足。

但可想而知,因為早年間部落的權柄都在朱邪孤注和其父親的手中,不順從於他的聲音依然占據了多數。

現在他才終於體會到了麾下有人可用、各方歸順於他,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

五月的北疆已入春,舉目四望之間便是綠草如茵的景象。

朱邪葉護朝著遠處望去,就見那哥舒欽陵領著一隊人馬自北邊的玄池飲馬回返,後頭跟著屬於他的浩蕩馬群。

欽陵,這邊!?”

群馬快速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而來,在抵達近前之時,為首馬背上的青年翻身而下,快步行到了麵前,朝著他行了個大禮。

這番行雲流水的風姿對於慕強的遊牧民族來說,真是望之心喜。

朱邪葉護便忍不住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有些得意地想到:阿史那步真的敗亡真是一點也不奇怪,連這樣一個人才都在他那裡沒能得到重用,反而是在他的手裡熠熠生光。

發掘人才這種事情,哪裡是能按照純正血統來算的。

就算欽陵看起來稍像南邊的吐蕃,估計是吐蕃人流入西域後與突厥人所生的後裔,隻要他的本事足夠,又何必在意出身!

“我怎麼看你帶回來的馬匹比起之前還更多了?”朱邪葉護拍了拍他肩膀上的沙塵,大笑發問。

比起欽陵的歸來,他更在意的還是自己財貨的增長。

隻是今日的答案好像與前幾日有些不同。

哥舒欽陵,不,應該說就是吐蕃大相祿東讚的次子欽陵讚卓隨即答道:“

我們此次放牧遇上了北麵葛邏祿的一支,說是將其中的一部分馬匹,作為慶賀葉護近來捷報頻頻的賀禮。”

“此外就是……他們的首領想見葉護一麵。”

欽陵讚卓說到這裡的時候皺了皺眉頭,似乎是有些困惑,“葛邏祿為回紇大部,忽然在此時向您示好,我恐怕其中有詐。”

他隨即的一番欲言又止沒逃過朱邪葉護的眼睛。

朱邪葉護喃喃:“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沙陀部落的另外一支姓氏朱邪的,要比這位朱邪葉護還要親近於大唐。

薛仁貴三箭定天山之時,那一片的首領朱邪金山就在大唐軍中,還在隨後得到了墨離軍討擊使的位置。

換句話說,回紇此次戰敗,葛邏祿三姓損失慘重,跟另一部朱邪分不開關係!

而他這位朱邪葉護起碼在明麵上也是站在大唐這頭的,是不是也該算做出了幾分貢獻?

回紇人接受了由郕國公契苾何力發起的招撫,卻未必代表,他們就已甘心徹底做唐人的打手。

尤其是作為此次叛亂罪魁禍首之一的葛邏祿!

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難道真是來交流牛羊繁育經驗的不成?

但轉念之間,朱邪葉護卻並未接下欽陵的提醒,而是漫不經心地答道:“他若想來,那便來吧。他都敢到我的地盤上來,我若是還畏畏縮縮的,豈不是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欽陵笑道:“也對,葉護是連我們這些本該被處死之人都敢接納的英雄人物,又怎麼會懼怕北邊的葛邏祿!”

隻是當欽陵讚卓向他告辭,回身走去的時候,低垂的目光中已不見了方才說出那話的敬佩尊重,隻剩下了一抹暗沉的輕嘲。

朱邪葉護敢去見那位葛邏祿部的首領,恐怕不是因為他不怕對方的陰謀詭計,而是他覺得,對方若是真想和他聯手,以圖謀求更大的利益,他也不介意讓近來膨脹的勢力更上一層樓。

他欽陵讚卓精挑細選,最後選定了這位朱邪葉護作為戰局的切入點,果然不曾選錯。

曾經背叛過大唐的前科,特殊的地理位置,北邊貼鄰的盟友,還有……一個近在咫尺的目標,都是最容易促成反叛的要素。

但凡這位朱邪葉護還有一份雄踞於此的野心,他就不會拒絕這次結盟。

更何況,這位到訪的三姓葛邏祿之一,號為熾俟葉護的回紇首領,在商談合盟之時,給出了個讓朱邪葉護難以拒絕的理由。

當下正是最好的時機,若是他們真有異動,唐軍很難快速集結兵力,對他們發起打擊!

龜茲的叛亂雖定,唐軍在蒙池都護府的撥亂反正卻還需要耗費不少時間。

吐蕃和吐穀渾之間的戰事,大有可能隨著祿東讚的重新出山被快速解決,就算不能,吐蕃也可能會轉而進攻南疆,成為他們在南邊的呼應。

此前的唐軍與回紇鐵勒一戰中,唐軍足足損失了一萬多的騎兵,在如今還未徹底補足這部分的損失。

有此

三者,他們若要奪回西域的主動權,就絕不能讓唐軍能逐一擊破,慢慢恢複過來元氣,而必須趁著此時,發起致命一擊。

阿史那賀魯敢做,朱邪孤注敢做,為什麼朱邪葉護和熾俟葉護不敢做呢?

“可他們都失敗了。”朱邪葉護聽著有些意動,卻還是說道。

熾俟葉護目光不退不避,“他們的失敗,是因為他們在將大唐當做敵人的同時,也將其他族群當做了對手,可我們兩方的結盟,卻是將回紇與西突厥綁定在一處。”

“而且這一次,我也想換一種方式。”

他的目光有短暫的一瞬和朱邪葉護後方的欽陵讚卓交彙,又在朱邪葉護發現之前,轉回到了他的臉上,“我們用唐軍自己擅長的方式打敗他們。”

他伸手指向了地圖上的一處,“往年進攻庭州,就如同阿史那賀魯當年所做的那樣,都是劫掠完畢就走,仿佛不這樣,就不能體現出我等逐水草而居的本質,可這庭州與西州的城池,真的不能變成我們阻攔唐軍的屏障嗎?”

他往前走出了兩步,話語之中的煽動意味更重:“隻要我們奪取庭州與西州,吐蕃出兵沙州,唐軍將再無法將兵馬送入安西都護之地。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需要做的,僅僅是守好關口,不斷侵吞蠶食而已。”

朱邪葉護凝眸問道:“可你又如何保證,吐蕃會出兵沙州,與我們一起完成這一道關口的封鎖?”

熾俟葉護語氣堅決:“吐蕃的大相曾經在此事上失手過,隻要我們這邊鬨出的動靜足夠大,他難道會對此等天賜良機坐視不理嗎?”

“彆忘了,要不是因為蘇定方殺了那麼多吐蕃進犯南疆的士卒,那祿東讚還未必會被以年老體衰為由驅趕下台。”

“你若是他,你要不要抓住這個反攻的機會?”

朱邪葉護當即陷入了沉思。

是啊,吐蕃是大有機會入局的。

若真如熾俟葉護所說,這將會是回紇、吐蕃與西突厥的三方聯合。

或者,沒有吐蕃入場,那也會是少見的回紇與突厥聯手。在之前失敗的西域叛亂中,確實沒有任何一次能有這樣的陣仗!

在想通了這一點的一瞬間,他心中權衡的天平因為近來的各方恭維,以及熾俟葉護為他勾勒出的前景,已經徹底發生了偏轉。

於是在熾俟葉護凝視的目光之中,他忽然長出了一口氣,問道:“你說,我們這邊鬨出的動靜足夠大。什麼樣的才叫夠大的動靜。”

熾俟葉護輕輕抬起了唇角,“殺了李唐的庭州刺史。”

此前的西域邊地交手,遭殃的大多是各方都督府境內的百姓。

或許是殘存著對於那位天可汗的敬服,在對方過世了十多年後也有餘威在此,也或許是想給自己在叛變後尋求一個轉圜的機會,又或者是真的不容易辦到,並沒有李唐的邊地高官被殺之事。

可這一次,他們得乾點不一樣的!

因為提前得到了“吐蕃的出兵支援許諾”,熾俟葉護將這話說得

尤為斬釘截鐵。

他也尤為確信,此前薛仁貴、鄭仁泰坑殺他們葛邏祿部回紇降卒的大仇,他正可以在此次出兵中回報回去!

……

但他是殺意凜然,朱邪葉護卻畢竟比他少知道了些東西。

於是在送走熾俟葉護之時,雖然已確定了和對方的合作,朱邪葉護還是不免在望向庭州地圖的時候,麵上閃過了一絲遲疑。

“您好像還有點猶豫?”欽陵問道。

朱邪葉護抿了抿唇,沒有當即開口。

他總不能說,他是想要打退堂鼓,結束這個聽起來很有前途的合作。

便忽然朝著欽陵問道:“你覺得,我們這邊若是擔負起這個進攻庭州的責任,真能將那位庭州刺史給斬殺嗎?作為一方刺史,我方進犯之時,他完全可以退兵而走才對。”

要是這樣的話,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欽陵讚卓沉吟了一瞬,方才說道:“您若是需要我為您征戰,我自然不會說敵人能跑得掉。但您是問,那位庭州刺史會不會有脫逃的機會,我還是想再多了解些東西,才能給您明確的答複。”

他這個沉穩的表現,讓朱邪葉護原本還有些焦慮的心情頓時安定了不少。“好,那你去吧!”

在兩日之後,欽陵讚卓重新站在了朱邪葉護的麵前,用早已在和熾俟葉護結盟之時就已想好的說辭,向著朱邪葉護說道:“他跑不了的!”

這句異常肯定的判斷讓朱邪葉護目光一亮,連忙追問:“何出此言?”

欽陵讚卓答道:“我去打聽了一番這位庭州刺史的來曆——”

“他幼年時遭逢宇文化及作亂,身為隋煬帝近臣的父親被殺,全家隻剩下了他和一位兄長因為年紀小的緣故得以幸免。有人傳聞,說他當年為了活下來,向著殺父仇人跪地求饒,這才有了苟活下來的機會。”

朱邪葉護咬了咬牙,“那不就是說明,他在必要的時候會選擇用自己的方法保命?”

“不,恰恰相反。您看他後麵的表現。”

欽陵讚卓從容答道:“他在李唐建國以來不斷升遷,又傍上了前太尉長孫無忌的關係,甚至一度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可這樣的順從,雖然給他帶來了一時的顯赫榮耀,卻沒讓他永葆富貴,反而隨著李唐皇帝的廢後另立,將他給貶謫去了邊地。”

“自天子另立皇後太子後,李唐數年間戰績政績斐然,於是他這個長孫無忌同黨,反而變成了阻遏朝政的小人。到了這一步,我猜,他能做的已經不是重新打一場翻身仗了,而是……保住家族的身後名。”

朱邪葉護目光微動,隱約意識到了欽陵讚卓話中的意思。

又聽對方繼續說道:“您看,他不能再重新改換立場,而要咬死自己的判斷,讓旁人都看到,他絕不是在強權麵前低頭之人,縱然被再度貶謫,也要堅持自己的態度。那麼往後旁人討論起他來,還能誇他一句直言之臣。”

最多,就是判斷錯了方今時代的主流而已。

“這就是為何他還敢在旁人恭賀新年之時繼續發表反對的建議,結果讓自己落到了今日的田地!

欽陵讚卓徐徐說出了他的判斷:一個不打算後退的人?_[(,是不會投降第一次,也不會棄城而走的。”

他不會投降第一次的……

朱邪葉護有一瞬間被這句話定住在了當場,隻覺欽陵讚卓的這番判斷讓人無端後背發涼,不知道對方的本事到底已到了什麼地步,卻又難免因為這一句顯然對他有利的判斷而心潮澎湃。

因為他又聽到了欽陵讚卓的下一句:“對您來說還有個好消息。來濟或許還有那麼一點統兵的本領,但他來到庭州的時間太短了,不足以儘快掌控城防軍。”

李唐出兵西域過於依賴各“道”駐軍,反而對於各州的兵馬單獨分派不足。

這一點在邊地表現得尤為明顯。

這當然是軍糧軍械支出所帶來的限製,可在西突厥意圖與回紇聯手破城的時候,這就是一個最好的消息!

在蒙池都護府的阿史那卓雲與阿史那彌射來得及調兵回返之前,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拿下庭州,而後斬斷安西都護與中原之間的聯係!

朱邪葉護的目光越來越明亮,拍板應道:“好!我們進攻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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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五月末的風自西北方向吹到庭州的時候,也將一支鐵騎帶來了此地。

正是這一支突然興起的叛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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