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
聽起來就仿佛充滿著美好的懷念。
時寒第一次聽見時也忍不住誇讚了一句。
存放在諾蘭莊園裡的三百幅畫隻是少數，沈念這幾年生活在安逸的環境裡，閒暇時畫了上千幅肖像畫，畫裡都是同一個人。
諾蘭侯爵的眼睛是如點墨一般的黑色，時寒眾多的收藏品中，也從沒有過海藍寶石。
畫中的人總是斂目看向彆處，眼底透著一種深海般的藍。
他曾經問起過一次，當時沈念溫柔地笑著解釋道：“藝術創作嘛，總要有特彆之處，否則和拍一張照片有什麼區彆。”
時寒聽了深以為然。
從第一次偶遇，到後來出手相助，時寒將沈念帶回自己國家。斯裡蘭民風保守又傳統，為了給對方安穩的環境和一個合法的居住身份，時寒與他登記結婚。
直到死後時寒才知道，畫中的人從來不是自己，而是沈念年少時期的白月光，哪怕沈念背井離鄉，也要藏在心底思念十多年的白月光。
白月光含蓄清冷，像一顆海底的夜明珠，而諾蘭侯爵，天生高人一等的貴族，是桀驁難馴又讓人摸不清心思的。
“情深意重”四個字，似乎就是對時寒上輩子最大的嘲諷。
“……物以稀為貴，目前市麵上沈先生的作畫不過四十餘幅，傳聞他畫得最好的就是肖像畫，絕大部分都存放在諾蘭莊園，這是少量流通到市場上的侯爵畫像，可想而知未來會有很大的升值空間。”
拍賣師甜美的聲音仿佛從數百光年外傳來，時寒隻覺得喉頭發澀。
他仿佛回到冰天雪地之中，指尖冰涼，身體內又好像被沸水一遍遍澆過，被烈火烤著，每一寸肌膚和骨骼都像撕裂又重組一般。
諾蘭侯爵時寒戰死，有關他的一切都變得比他生前更有價值。
唯獨沈念不是。
少年看起來平靜無比，黑袍下的拳頭卻死死握著，指尖在掌心掐出了血絲。
台下的喊價聲不斷響起，他明白這一切有多麼荒誕。
就在時寒死後不久，沈念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沒去追隨自己惦記多年的白月光，而是轉身嫁給了江乘舟。
沈念繼承的遺產全部成為嫁妝，也成了男主發家起勢的第一筆資金。
——彼時江乘舟雖然逃離奴隸星，組建軍隊所需的財力和人脈，即便靠男主光環也無法短時間內積攢起來。
NO.213檢測到宿主黑化值波動，硬邦邦地安慰道：「其實，養成一個習慣隻需要21天，放棄一個人也是一樣。」
時寒：“……”
【213這個安慰人的本事，難怪每個任務的宿主都黑化了。】
【我好像明白他為什麼要兌換捏臉功能了。】
【憐愛.jpg】
儘管生了一張看似優柔寡斷的臉，其實時寒是行動力非常強的人。
他將愛恨分得很清——彆人的東西半點不沾，他的所有物也不許其他人染指。
時寒冷冷地笑了起來，從幾方勢力逼仄夾角裡殺出一條血路的“斯裡蘭之刃”，能是什麼好人？
這些人，包括那個白月光，最好彆落到他手裡，否則他一定把他們捅成篩子。
幾個深呼吸後，少年又將翻起的情緒重新壓回去。
諾蘭侯爵在星際間有一定的名望，和沈念的愛情鬼故事更是驢了不少無知群眾。
這一幅《玫瑰園中的貴族》很快就從二萬星幣的起拍價喊到了一百五十六萬，最終以二百六十七萬星幣的價格成交。
第一件拍賣品就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氣氛開始熱絡起來。
時寒斂住心神，發現巴蒙德也沒關注一樓的拍賣情況。
巴蒙德雙手下垂在身前握拳，不斷地轉著手指上的戒指，這是焦躁不耐煩的表現。
拍賣品一件件被拍走，時寒除了剛開始被那幅油畫影響了一下心情外，後麵就開始琢磨起巴蒙德到底要帶他見誰——雅間內的金主到現在都沒有喊過一次價。
整場拍賣會持續四小時，期間有一次中場休息，巴蒙德剛往前踏出一小步，侍衛就像山一樣擋在他麵前：“乾什麼？！”
巴蒙德賠笑道：“大人說想見這個孩子，小的把人領來了。”
侍衛板著臉說：“等著吧，大人沒說現在見。”
商人笑得僵硬的麵皮抽動了兩下，回到了原地。
侍衛衣飾上找不到族徽，看不出來是哪一方勢力。帝國貴族世家關係盤根錯節，組成一棵代表至高無上權力的參天大樹，時寒也不見得認識樹乾上的每一根藤蔓。
越往後拍賣的東西，市麵上就越難找。
拍賣師笑得愈發甜美：“——那麼，這一台CBVR-698機甲，由來自烏索星的買家花費六千七百九十萬星幣拍下！”
底下響起一陣壓低的討論聲。
機甲屬於軍火，技術由帝國軍方牢牢掌控，買家們都是匿名競拍，也隻有這種邊境地區的黑市才敢走私這種東西。
物品拍賣完畢，接下來就是寵物了。
獸人的品種成千上萬，一些珍稀種族是不允許被作為寵物的。
為了星際生態平衡，帝國和幾個溫和的獸人部族簽訂了和平協議，卻依然屢禁不止，擋不住上流社會喜歡稀奇玩意兒。
比如維多利亞鳳冠鳩是鴿形目的一種，頭戴孔雀尾般的鳳冠，全身是漂亮的寶石藍色。這類獸人喜結伴覓食，卻因為經常放同伴鴿子，導致紛紛餓死，最後變成瀕危物種。
還有一種叫劍齒虎的貓科獸人，愛好是吸人，經常組團來吸，把邊境的居民們嚇得不敢出門。
帝國派兵將它們驅逐出境後，這些劍齒虎居然集體患上抑鬱症，並且失去繁衍的欲望，導致數量越來越少。
劍齒虎是少數能和龍抗衡的獸人種族，它們力量強悍，20厘米長的獠牙能輕易咬穿龍的骨肉。
獸人學家建議定期挑出一些誌願者讓它們rua，可這樣仍舊不能滿足大貓。每年總有那麼些劍齒虎主動找上偷獵隊，被賣給人類做寵物。
隻是大家都搞不清楚到底誰是誰的寵物罷了。
獸人習性千奇百怪，不過近幾年最受上流社會歡迎的，非鮫人族莫屬。
“來自大海深處的鮫人，是童話裡的人魚，也是色彩最豐富的一種獸人……”已經講了幾個小時，拍賣師依然情緒高漲，“下麵，各位買家可以先了解一下這隻成年體的一些情況。”
鮫人兩棲，出於安全考慮，沒有把池子搬到拍賣會現場來。
四維影相在半空中投影出另一副場景——那是城堡內的獸鬥場的水族館，水麵漂浮著冰塊，一隻人魚奄奄一息地半靠在岸邊，銀白色的長發覆蓋到臀部，瑩藍幻彩的魚尾緩慢地在水中擺動著。
他好像凍得在發抖。
買家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鮫人是自身外形最接近人的一種獸人，上半身除了尖尖的精靈耳以外，其餘都和人類一般無異，智慧也趨近人類，性格卻非常不親人。
冷血動物大多都這樣。
但人魚被冰水凍了幾個小時，會想方設法爬到岸上來，這楚楚可憐的畫麵就很能刺激買家們的同情心。
同情和憐愛也屬於一種消費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