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帝國的第三星係又被稱作巨鯨星係, 這裡的星係帶呈現出一頭鯨魚的形狀，就仿佛匍匐在第一星係王座腳下的寵物。
叫這名字還有另一個原因——第三星區曾是鮫人族的發源星係。
曆史已經被人類修改得差不多了，所以現在網上查不到什麼人鮫矛盾或者共同繁榮的故事, 現實結局就是鮫人出走外星，在其他星球的海域定居繁衍，而名為巨鯨星的星係裡, 其實一隻鮫人都沒有。
越是沒有就越想要。
飼養觀賞鮫在第三星係的風刮得比任何一個星係都大，黑市的很多大金主都來自於這一星域。
過去飼養鮫人雖然合法, 但飼主必須持證上崗, 還有一堆繁冗的守則要遵守。對貴族來說, 他們完全有能力聘請一位持證的飼養員, 但對普通有錢人而言，在家搞一個動物園太麻煩了, 他們認為這是自己的寵物, 供他吃供他喝, 自己想怎麼養就怎麼養，彆人管不著。
於是很多人通過黑市的流通方式，私養觀賞鮫。
鮫人是具有攻擊性的，並且求偶期很頻繁，因此出事的也不少。
《新公民法案》一推出, 貴族暫且不說，但帝國政府要求所有平民儘快將私養的獸人寵物上交星係政府, 由星係政府同一安置。
尤其是第一批新公民的幾個種族, 必須第一時間處理完, 其餘獸人種族可以等以後再分批處理。
第三星係上交的幾乎都是觀賞鮫，還有些拒絕上交的，都被星係政府強製收走。
有沒有漏網之魚不知道, 但至少明麵上看來，帝國政府擺出了態度。
但鮫人族並不領情。
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一片海域的鮫人部落首領同意與人類發展外交，這令人類政府大為惱火。
星網上也不斷有營銷號傳聞，說鮫人族不識好歹，未來政府可能將重新開放鮫人的寵物飼養權。
一時間又引起激烈的辯論。
“不用管這些販賣焦慮的營銷號，他們背後的公司每個月都有KPI指標的，”梁瓊寬慰道：“專門在網上找些尖銳的階級問題、種族問題，拋出一些‘你怎麼看’這樣的看似中立的問題，吸引那些表達欲旺盛的網友發言，實則公司開著小號在話題裡挑起矛盾，網民們吵得越凶，他們就掙得越多，這不到年底了，都在衝業績。”
南若瑜不解地問：“他們提出的種族矛盾是真的嗎？”
時寒笑道：“是真的，但爭吵一百年也解決不了一個問題，星際的話語權根本不在這些人手裡，所以他們的傾訴欲再強，也隻能把星網當做一種發泄途徑，真正有權改變現狀的人，根本就不看星網。”
時寒就曾是一名掌權者，說這話確實有代表性——古地球時期，君王日理萬機就算是政務繁忙，他們管的不過是一顆星球上的一片地區，人口基數為萬。
如今星際領主統治的人口基數都是兆億起步，斯裡蘭這樣的中小型星係還好，諾亞帝國星域最廣的三個星係，必須有單獨一顆行政星專門統籌政府部門各種繁瑣的事務，需要幾億公務員才能確保權力機構平穩運行。
——誰天天有空去星網上看吵架。
南若瑜點點頭。
他對鮫人族有一些感情，畢竟他在海底安安穩穩地藏了好多年。
但又談不上多深厚的感情，因為海域太廣，南若瑜見過的鮫人兩隻手就能數完。
海底物產豐富，南若瑜倒是見過不少其他種族，比如什麼海星族、珊瑚族、八爪魚族、海龜族、甲殼族和貝類族一類的，都喜歡在他想生蛋的時候送上門來找打。
南若瑜望著舷窗外蔚藍色的大海，海岸線在高樓大廈和湛藍水麵之間勾勒出一道曲折的弧線。
他忽然有些想念被海水包圍的感覺了。
遠航飛船停穩在高高的停機坪後，地麵沉重的艦橋緩緩升起，與船身艙口對接。
船員還在調試艙壓，南瓜蹦蹦跳跳地來到他身邊：「您想好要怎麼求婚了嗎？」
NO.213是個看得開的係統，它在南星手裡壓根兒毫無還手之力，作為一個係統，誰程序厲害它就聽誰的——兩姓家臣就兩姓家臣，畢竟擁有可以自由移動的“身體”真的是太棒惹！
南若瑜輕輕歎氣說：“還沒有。”
他學著劍齒虎的辦法，看了許多的星際偶像劇找靈感，卻很難和劇裡的愛恨情□□情——
“這男主長得沒有我好看。”
“這女主長得也沒有我好看。”
“男主家裡真的是豪門嗎？連魚缸的魚長得也沒有......”
NO.213木然道：「您是來取經的還是來比美的？」
南若瑜憤而關掉了偶像劇：“一點都不甜！”
NO.213：「......」
作為一個不務正業的係統，當NO.213察覺到這位小祖宗並不會隨便弄死自己後，嘗試性地提出一點建議：「求婚場地當然要按照對方的喜好來選，這樣成功率才高。」
南若瑜疑惑道：“他難道還會拒絕我？”
不會！
母胎solo的NO.213咬牙切齒。
係統覺得自己真是閒得慌，否則乾嘛正兒八經地替他想辦法——有什麼好想的，隨便說兩句時寒都會答應求婚的好嘛！
南若瑜忽然想起什麼，說：“沈念是不是也會來。”
搞清楚自己和時寒究竟有什麼淵源後，南若瑜對“未亡人”的敵意降低了不少。
——怪可憐的，江乘舟看起來腦子不是很好的亞子，還娶三十多個老婆。
這要是換作他們鮫人族，腦袋都給他擰下來！
另一個房間開會的少年忽然打了個噴嚏。
“......？”時寒突然感覺後背涼颼颼的。
「十五小時前，艦隊已抵達第三星係，巨鯨係領主及夫人親自接待，並為他舉辦接風宴。」
NO.213入侵了巨鯨星係國賓接待部門的係統，在什麼地方吃飯、有哪些人參加、吃的什麼菜，一目了然。
南若瑜沉吟片刻後，小聲說：“得把江乘舟弄過來。”
他要幫時寒拿到感情進度點。
係統愣了一下，迷茫地看向這位小祖宗：「啊？」
南若瑜勾起唇角，說：“貴族集團相互勾結，馬爾博羅背後沒有其他勢力支持就敢在十六區耀武揚威，說出來我是不信的。”
NO.213雖然聽不懂，但為了不在上級麵前表現出無知，於是故作深沉地道：「嗯嗯。」
說完眨巴著藍色的卡姿蘭賽博朋克眼，望著他：「然後呢？」
時寒五官深邃，目光沉靜，南若瑜從認識少年開始，時寒總用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注視著他，當時鮫人剛剛醒來，一眼就撞進了那抹純淨的湛藍裡。
南若瑜喜歡這種顏色，對係統都和顏悅色了幾分。
“你把他背後勢力的信息找出來，送給江乘舟。”
NO.213隻是一個純潔的係統，從建立意識至今，主要任務就是坑蒙拐騙——忽悠各種天選宿主和它簽訂契約。
一般都是世界出問題，重要的配角沒了，劇情無法繼續下去，係統們根據配角屬性，挑選出一些孤兒、即將死亡或心有執念的人作為宿主。
這類人最容易受到誘惑，然後與係統簽訂契約。
但也有遭遇滑鐵盧的時候。
比如諾蘭侯爵符合所有條件，並且上得朝堂下得戰場，一生隻有兩個毛病——喜歡亂撿東西回家和護短。
係統覺得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結果時寒轉身撿了個bug回來，好生養著，沒事醬醬釀釀一下，把bug養得死心塌地的。
NO.213賽博朋克的眼睛裡充滿了賽博朋克的淚水。
「可，如果沒有關係呢？」
貴族集團的關係盤根錯節，複雜的關係虯結成一棵蒼天大樹，時寒都未必認得全，馬爾博羅爵士確實不一定就和第三星係有關聯。
它一邊說著一邊芯想：儘管南星實力強悍，但論這種複雜的人類政鬥，顯然還是宿主更擅長一些。
誰知道下一秒，它聽見坐在舷窗邊渾身沐浴著燦爛陽光的年輕人說：“沒有關係，你難道就不會製造一個關係給他們？”
NO.213完完全全愣在半空中。
南若瑜簡單粗暴的思維源自於過強的能力和權限。
他不需要學習人類那些複雜的鬥爭技巧，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如果還解決不了，那麼就給他們製造出新的問題來。
——南星就是靠著這種邏輯，在象限空間裡來去自如。
每一次來得毫無預兆，每一次他走後，象限空間裡都亂成一團。
NO.213怔愣地望著他的側顏，時寒不在，南若瑜冷淡得如同陽光照耀下的一簇冰雪，他說話時全然是一種上位者的口氣。
那種狂妄，像極了係統查到的鼎盛時期的諾蘭侯爵。
這可能就是夫妻相吧。
NO.213再一次確認了，越美麗的生物越危險，南星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這時飛船已經停穩，工作人員敲門進來提醒南若瑜換身衣服，因為艦橋下有記者拍照。
年輕人勻長的眉毛微微蹙起，他重複道：“記者？”
工作人員笑道：“就在三十分鐘前，巨鯨係領主應星網平台廣大網友的要求，決定將軍校生的比試對外公開，允許社會人士觀摩，包括記者。”
消息剛發出不久，記者已經大規模趕來，比起當初在卡普洛星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南若瑜不明白為什麼會搞出這麼大陣仗，不情不願地去換了一身軍校禮服。
工作人員就站在外麵等著。
等他再出來時，工作人員呼吸微微一滯。
軍帽的帽簷將瞳色壓得暗了幾分，那雙金色的眼眸透出一種無機質般的冷漠。深藍色硬挺的麵料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身，裡麵卻是一件鮫綃製成的純白襯衫，銀白的長發垂順地披在身後，尾端用一根紅繩拴住，避免風大將長發吹散。
南若瑜邊走邊扣著最上麵的兩顆扣子。
船上的工作人員沒見過幾名獸人，今天第二次感到眼前亮了。
第一次是剛才在另一間會議艙，龍族少年提前換好軍裝校禮服，和陪同的德盧斯校領導、校醫以及其他老師，與西曼軍校的校方代表進行全息會議。
南若瑜見到時寒時，少年正側頭詢問：“‘X計’劃是什麼？”
梁瓊臉色略蒼白，顯然很不適應宇宙航行，聞言他張了張嘴，餘光瞥見南若瑜後，又立馬改口，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因為訓練，時寒的身型產生脫胎換骨的變化，眉眼間的那種稚氣也完全褪去，軍裝校服換了好幾套了，依然合身。
出挑得令人移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