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古話叫“近水樓台先得月”。
沈念一直認為, 他隻是缺少合適的機會與南若瑜接觸。
他是大貴族，一舉一動舉動都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對一名新公民表現得過於親近，不太合適, 也會在貴族圈內給自己招來麻煩，過於疏遠……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沈念的優勢比起龍族混血要好太多了，若瑜剛進入人類社會, 不清楚這中間的差距，情有可原。
鮫人暫時還沒想明白, 半血的龍族少年既照顧不了他, 更保護不了他。
年輕人戀愛分分合合是常見的事, 龍族的發|情期也一直是一顆不定時炸彈。沈念等了十多年, 不在乎再蟄伏一段時間，順便籌謀著怎麼把人拆散。
——還不降低自己在南若瑜心中的形象。
結果隻等到全網磕龍魚cp, 同人文到處都是。
鮫人和龍族住在同一間宿舍, 但一個朝六晚十地在體育館特訓, 另一個每天在課堂和軍事信息學院實驗室之間奔走，同框時間極少。
龍族“花名在外”，知道這倆人真的在一起的人並不多。
宿舍裡，除了李夕以外，彆人又看不著。
沈念本來打算控製住李夕, 但卻被人捷足先登，這名學生被罩在另一股勢力之下, 他的人完全接近不了。
沈念還打算強硬插手, 侯爵的老部下們卻表示, 斯裡蘭政局尚未穩定，不希望他為一個“替代品”花費太多的時間精力。
這話根本無從解釋，總不能跟老部下說你們侯爵才是真正的替身吧？
沈念幾番接近南若瑜受阻, 變得心浮氣躁起來。
真正讓他徹底失去風度的，是那一晚在諾蘭山莊，兩名獸人消失了許久，最後下屬來報，說他們聞著酒味跑進了地下酒窖，還打破了幾桶酒。
這本來是小事。
侯爵數萬桶的藏酒，大抵隻有他本人才分得清每桶裡裝的是哪個年份、哪個莊園產的葡萄酒。
事後收拾的時候，仆人們發現了一枚紐扣，軍禮服襯衫紐扣上環刻了金色的校名。其中一個木桶上還有被金屬皮帶扣敲到的痕跡。
在楚明遠的授意下，獸人離開得匆忙，沈念又被馬爾博羅爵士的事搞得焦頭爛額，等反應過來時，他砸爛的紅酒桶可比獸人破壞的數量多得多。
沈念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哪怕殺死龍族少年，他也必須要帶走南若瑜！
當然，他不會傻到讓鮫人恨他。
對於這種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貴族有的是法子讓他消失在星際中。
趁著江乘舟不在，幾個軍校老師背景一般，沒人能幫那小子說話，沈念直接出現在了軍校的聯誼晚會上。
他把親兵都留在了門外。
實際上他隻與南若瑜當麵見過一次，就是在德盧斯軍校，後來他讓下屬買通學校的一些學生，把鮫人的行程都拍給他。
每天南若瑜上了什麼課，吃了什麼飯，和誰交流過，沈念都一清三楚。
他的書房裡有一間密室，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麵就貼滿了鮫人的照片。
沈念甚至還打算入侵對方的個人終端，卻意外發現失敗了。
不過他很快就為這件事找到合理的解釋——南若瑜是韓厲的關門弟子，韓教授這八年來一直在做“蝴蝶模型”，與軍方獲取了大量的信息。
南若瑜在個人終端的信息保密方麵，恐怕是需要韓教授親自過問的。
學術界的事情，沈念不怎麼感興趣。
他想，以後得到南若瑜，就不讓他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研究。
鮫人似乎還算適應新生活，但剛開始時又是過敏、又是被同學針對、又是被匿名辱罵的，受了不少委屈。
說白了，那窮小子無能罷了。
帝國數次施壓想要這隻鮫人的研究數據，未來動作隻會越來越大，少年卻還在這兒跟同齡人比劃什麼軍校生友好交流。當真以為自己是獸人大使了！
沈念心中不屑地嗤道。
他往那兒一站，周圍的學生紛紛作鳥獸散，很快就拉開五步的安全距離。學生們一個個站得筆直，青澀臉上卻是緊張戒備的表情。
學生思維活躍，腦補發散得很快：
1.傳聞鮫人神似諾蘭侯爵，而這位貴族就是時寒的未亡人；
2.鮫人過去是貴族的觀賞寵物；
3.南若瑜是斯裡蘭的新公民，可以說處境是寄人籬下。剛進入社會不久就跑到十三區讀書，鮫人明明受不了軍校的作息，卻堅持不肯在斯裡蘭星係內就讀綜合類大學。
一定是因為星係內有人強迫他！
這兩天同人文新晉作者“柔弱無助小貓貓”，在其社交平台內發布新文試讀，剛好就是和獸人種族相關的題材。
因為小貓貓第一本同人文是《模擬獸生》，走的相愛相殺你追我逃的狗血套路，因此這次新文再次涉足獸人領域，也沒人懷疑皮下的身份。
這幫中三少年很快就腦補出一係列“獸人生死戀”、“莫欺獸人窮”等狗血套路。
——小寡夫在見到和丈夫容貌有幾分相似的替代品後情難自禁，決定用強權拆散替代品和他的獸人小男友。
假如時寒知道這幫向日葵成天想的什麼，估計在解決人體實驗樣本問題之前，會先想辦法控控他們腦子裡的水。
林之峰也在其中。他跟德盧斯軍校的學生打完招呼後，就看見這邊圍一群學生。聽說鮫人是個好相與的軟性子，凡是上前加好友的，都來者不拒。
銀發雪睫的鮫人仿佛就是從《模擬獸生》中走出來的建模——哦不，比建模還要完美！
這可是一隻真正的鮫人！
第三星係作為鮫人族發源地，包括林之峰在內的大部分民眾，卻隻在電視和星網上見過這種美麗的生物——還都是注射過退化液的觀賞魚。
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林之峰很快就被朋友們拉過來領號。
學生那麼多，鮫人估計也記不住，但加個好友又不會怎麼樣，哪怕看對方發個自拍也好。南若瑜在星網那麼出名，成為他海裡的一條魚，還能上星網裝個逼。
林之峰站著沒動，南若瑜四周豁然開朗，他總算把目光從通訊終端上移開。
他先看了看麵前的學生，然後才看見站在一旁遞過電子名片的男人。
南若瑜眨眨眼，不動聲色地讓南瓜吞掉那張虛擬名片——這就意味著加好友成功。
林之峰咽了咽口水，他雖然沒動，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南若瑜大概明白學生的意思，朝學生粲然一笑，道：“謝謝你。”
他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又因為配色和容貌的緣故，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忽然間一笑，整個禮堂都仿佛亮了起來，林之峰頓時覺得心底有無數粉紅色的小泡泡升起。
學生紅著臉往旁邊站了一步，腦袋還不住地點著：“嗯嗯，沒關係，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南若瑜卻把視線從他身上挪到了沈念這邊，“沈先生還有彆的事？”
沈念看了不遠處的時寒一眼，目光充滿挑釁，他轉過頭來，文質彬彬地說：“這裡人多，出去聊聊？”
南若瑜說：“好啊。”
林之峰心裡一緊。
時寒臉上絲毫看不出端倪。
梁瓊心想我能讓你直接把學生從我眼皮子底下帶走麼？！
這必不可能！
校醫正要上前，卻被時寒拉住，“隨他去，誰還能一輩子看住他不成？那不成了圈養。”
梁瓊扭頭道：“小寒，你情敵可不少啊。”
“我知道。”時寒毫不在意地說：“但架不住魚傻。”
梁瓊差點就信了——假如時寒沒把鏈接南若瑜光腦的無線耳麥戴上的話。
夜裡的風潮濕微涼，西曼軍校禮堂旁邊就是一片海域。
月色清冷，海聲濤濤，衝刷著岸邊的細沙，帶著一點很淡很淡的藻腥味，南若瑜一頭銀發，在月光下仿佛被鍍了一層薄紗，很容易就讓人想起十幾年前站在夜光海邊的鮫人少年。
沈念執筆那麼多年，筆下之人不足他氣韻的萬分之一。
心底藏了多年的白月光就在前麵半步距離，好像觸手可及，沈念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卻隻觸到了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