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倒戈(1 / 2)

你的白月光真不錯 陵萌 13932 字 4個月前

自時寒進入庭審後,這還是第一次認真將目光落在小皇帝身上。

其實他和南若瑜一樣,一進來就看到坐在審判席上比彆人矮一截楚明遠。

諾蘭侯爵和小皇帝有血緣關係,倆人都擁有一雙點墨般的瞳仁,就像黑曜石鑲嵌在冷白瓷器上,黑白分明。旁人一眼看過來,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們的眼睛。

時寒眼型狹長漂亮,眼尾微挑,是一雙似笑非笑略帶薄涼的鳳目;楚明遠五官還沒長開,一雙微圓杏眼,瞳仁大而明亮。

小皇帝每次生氣都會努力把眼睛瞪得更圓,像隻炸毛的名貴貓咪。

時寒隻要不搭理他,過一會兒楚明遠就無趣地直甩尾巴,要不然就會想法子再搞點事,讓日理萬機的攝政王不得不放下手中政務,來揍這個小惹事精。

——也沒有哪次真收拾了的,一旦時寒惱火,立馬就有一群老臣呼啦啦地憑空冒出開始護崽子,同時堅稱自己絕沒有監視皇宮,而是“在花園散步,不小心看見”的。

八年時光,一眨眼間,楚明遠都長這麼大了。

還不如小時候可愛。時寒心裡犯嘀咕。

先帝駕崩那會兒,時寒隻是個調皮搗蛋的半大的少年,對父母的記憶一半靠影像,另一半靠想象。

沒有家庭做出示範,自己的感情史更是一片空白,十幾歲的少年人又怎麼會帶小孩呢?

時寒早早繼承爵位,每日除了接受宮廷的精英教育外,其他時間都泡機甲訓練場裡——他的父親時廣海是國防大臣,家中存有大量的軍工資料以及詳儘的太空星儀圖,時寒從小就對這些東西十分感興趣。

機甲是星際中最高尖的武器,脖頸是嬰兒身上最脆弱的部位。

時寒向先帝作出承諾後,緩步從寢宮走出,腦海裡隻掠過一個念頭——必須將婚事提上日程,我可搞不定那個咿哇亂哭小家夥。

這是楚明遠對他人生軌跡的第一個影響。

最起初,結婚的目的是趕緊把楚明遠這口“鍋”甩出去。

那會兒時寒對未來伴侶的認知是:負責奶孩子就行。

擁有同樣認知的人不僅僅是他,還有精明的財閥以及各種政治投機者。

許多富豪都想將兒子女兒嫁給時寒做“偏房”,剛開始時寒不理解,後來才明白——控製住年輕的攝政王就能掌握斯裡蘭80%的政治資源。

斯裡蘭內憂外患,馬爾博羅家族虎視眈眈,這些人的如意算盤卻打得劈啪作響。

為了實現利益最大化,當時保皇派也考慮讓攝政王與帝都星的貴族進行政治聯姻,借助帝國的力量,讓搖搖欲墜的斯裡蘭在夾縫中喘口氣。

“正房”的位置留給門當戶對,“偏房”和“長子”就不是大臣能插手的事了。貴族階級享有“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的特權,養情人在圈子裡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時家出情種,少年人容易為愛奮不顧身,於是十五歲的諾蘭侯爵在自己完全沒察覺的情況下,變成一隻搶手的香餑餑。

大臣和財閥們爭先恐後地引起他的注意,他們像在進行一場賽跑,獎品是時寒。

不管什麼出身,隻要能搶先誕下侯爵的長子,就能在以後的奪權中爭到一席之位,帶領整個家族躋身血統貴族行列,進入金字塔頂尖的社會階層。

至於兒女的幸福……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成王敗寇的道理誰都懂,一場豪賭罷了。

可這幫人機關算儘,最終唯獨沒能算準少年的叛逆心。

時寒沒有選擇更容易的那條路,而是將手中的刀刺向了星係內部。

攝政王大刀闊斧地鏟除異己,保皇派損失慘重,實力大大削弱,弄到最後,除了紀大學士以外,朝堂上再也沒人敢跟他拍桌子叫板。

不僅如此,時寒還以買賣爵位作誘餌,假意籠絡壟斷集團,將這群貪婪無度的吸血蟲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三年後,攝政王正式成年,預期中的政治聯姻不僅沒有發生,反而被他從流浪星帶回一個黑戶。

最令人們大跌眼鏡的是,過了段時間,時寒宣布和“黑戶”訂婚。

到那時,整個斯裡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無人敢發表不同意見。

時寒的鋒芒甚至驚動了遙遠的帝都星,也因此引來更多好奇——什麼人才能征服這一柄鋒利無雙的“帝國之刃”。

最終人們大失所望:沈念隻是一名普通學生,擁有姣好的相貌以及幾分藝術才氣,僅此而已,在上流社會群體中根本不夠看的。

時寒的選擇也頗為令人費解,他在向所有人表明態度,誰也彆想控製他做任何事情。

門不當戶不對,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頗具爭議,於是“花瓶”、“金絲雀”、“玩玩罷了”……訂婚宴後,各種負麵聲音接踵而至。

沈念受到影響,變得越來越心浮氣躁。

他停止學業,積極參與政事,甚至要求時寒將國防科技部的實權下放給自己。

彼時斯裡蘭飽受星盜騷擾,國防科技部帶頭研發最新型的機甲。

時寒將研發成果定位為“星盜克星”——既擁有太空高速行駛,能攻克機甲躍遷的難題,又要保證自身的強火力輸出能力,還要機動性強,必須從操作性能方麵實現精準刺殺。

輕甲和高火力的結合聽起來簡單,實際上需要突破四千多項技術瓶頸,科研經費是無底洞,更彆提他們還需要與之匹配的高利用率能源,那又是另一項大工程。

財政赤字的問題剛有好轉,時寒頂著巨大壓力啟動這個項目。

這一時期,國防科技部所有階段性報告都必須直接向攝政王本人彙報。

時寒沒有答應沈念的請求,他當時並不知道這會成為倆人之間的一道隔閡。

真正讓他們爆發衝突的,是時寒讓沈念進宮照顧小皇帝,引得沈念極大得反感。

倆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時寒考慮的是隨著楚明遠逐漸長大,親政前需要培養一批心腹。沈念要掌握實權,完全可以先從小皇帝入手。

他不是一點私心都沒有:叔侄倆脾氣都不怎麼樣,以後起衝突的話,起碼還能有人在中間周旋,而不是像那群老臣般沒完沒了地煽風點火。

沈念卻不能理解他的用心——當時他也無法預見,短短幾年後,一個叫江乘舟的青年在楚明遠親手扶持下,迅速成為手握重權的功勳貴族。

時寒一直不覺得自己那句“目光短淺”有錯,沈念確實不是塊從政的料。

不愉快的往事一幕幕掠過腦海,楚明遠冰冷的語氣將時寒從庭審現場卷進遙遠的回憶當中,又將他從記憶的漩渦裡拉回現實。

“你難道以為貴族都是傻瓜,盲目擁護一個神棍?”

時寒眨眨眼,小皇帝麵容逐漸清晰。

小孩子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再像從前那般對待。

隻可惜時寒不是彆人。

他不吃這一套。

時寒嗤道:“你難道不是嗎?被人哄得掉水裡的傻子,我記得挺清楚的。”

果然,楚明遠聽他提起當年落水的事,圓眼一瞪,眼底頓時燃燒著熊熊怒火。

“這麼大的人了還隻知道窩裡逞凶鬥狠,過去我怎麼教你的?連馬爾博羅都處置不好,還得我給你收拾這爛攤子。”

楚明遠被訓得眼眶發紅。

南若瑜的目光先是瞅了瞅時寒,又瞅了瞅楚明遠。

時寒待楚明遠和洛安是兩種極端——他對小皇帝事事嚴格,基本沒幾件滿意的事。對雪貂卻十分嬌養,洛安拆家吃金屬,重量迅速增加到炮彈級彆,時寒都沒說過她一句。

睡前故事更是楚明遠想都不敢想的事,以攝政王的威力,估計是聽完晚上會做噩夢的程度。

到底是從小接受嚴格教育長大的,楚明遠很快控製情緒,反唇相譏:“不必擺出一副長輩姿態,攝政王流淌的是高貴的人類貴族血統,獸人怎敢在孤眼皮子底下裝神弄鬼——還是說,你在質疑老侯爵夫婦對彼此的忠誠?”

“……”這一回,時寒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既不能把鍋扔給母親穆燕茴,又不可能當眾坑爹。

時寒剛好對上南若瑜的目光,於是順勢幽怨地瞥了對方一眼,仿佛在說:看這死小孩,都是你慣的。

南若瑜:……

一龍一魚在軍事法庭上就孩子的教育問題展開了眼神交流。

氣氛尷尬,庭長隻得硬著頭皮開口道:“咳……老侯爵及穆夫人已過世多年,私事問題不宜在軍事法庭上展開討論……小殿下,我們還是回到庭審內容當中來……”

楚明遠倨傲地抬起下巴。

他其實心裡很亂。

短短十幾分鐘,經曆了從憤怒、疑惑到震驚的整個過程。

小皇帝第一次見到鮫人就產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從那之後,每次鮫人在附近時,楚明遠都會有這種感覺。

仿佛冥冥之中,皇叔依然在星係的某個角落保護著他,讓他不受欺淩。

隻有一次例外——楚明遠讓南若瑜喊自己的名字。

鮫人的聲音清冷空靈,一點兒也不像那位叱吒風雲的大貴族。

就這樣居然還想上戰場。

楚明遠當天回去生了一頓悶氣,之後就淡了那種心思。

他從沒想過,或許一開始方向就錯了,熟悉感並非鮫人帶來的,而是經常與南若瑜出雙入對的那個龍族。

穆寒。

楚明遠覺得自己確實是個傻子,連遠在帝都的艾利斯公爵都察覺了,自己居然從沒懷疑過,還專程找人盯著鮫人的一舉一動。

時寒是怎麼忍住不罵他的?

思緒一下又飄遠了,楚明遠始終倔強地不肯低頭,在庭審上又陷入怔神。

這時,他聽見主教出聲道:“如剛才小殿下所言,這確實也是我們所擔心的。教皇大人肩負著聖教的神聖使命,容不得半點差錯,大人臨時取消巡遊慶典,是為了回到神殿向天父贖罪,與他人無關。”

時寒並沒有第一時間反駁。

看似大度的幾句話,既不得罪人,又能清晰勾勒出一位年輕又慈悲的宗教領袖形象。

可惜時寒是個偽信徒,比江乘舟的塑料信仰還塑料。

從聖教近期的種種舉措來看,教皇赫連薇確實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他姓不姓奧利維拉,其實能帶來的負麵影響有限——教眾們也不是沒經曆過政教合一時期。

但教皇避而不見,就給足了教會和王室操作時間。

大主教出席庭審,說明已經處理好世俗身份問題,南若瑜早已失去趁勝追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