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宿”突然間就被鎖在機甲裡!
他驚慌道:“小、小殿下?!”
楚明遠坐在石台上,點墨般的眼眸盯著某個人時,能給對方帶來一種深深的壓迫感,仿佛溺水一般。
“你今天話太多了,羋侍衛。”楚明遠不耐煩道:“經曆過攝政王時期,你不會不知道孤和侯爵一樣,最煩有人教孤做事,身為侍衛長卻犯這種低級錯誤,孤完全可以把你解體了。”
羋宿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如紙!
楚明遠完全沒有被親近之人背叛後的驚訝與憤怒,仿佛親兵侍衛長對他來說不過是件稱手的工具,他從來沒有把對方當成過一件事。
說話間,楚明遠手摸到龍騎機甲銀白頭盔的後方、後腦勺與脖頸交界處有一小片金屬。
那是龍騎機甲的死穴,又稱“審判劍”——身為近侍,但凡他們有二心,他們的主人便能啟動這把劍,直接插進脆弱的後頸當中,令他們當場斃命。
這是世上擁有“審判”權力的,當然隻有斯裡蘭的領主。
變故來得太快,地底基地裡,國王的微笑就這樣僵在臉上。
江乘舟險些被這不靠譜的密碼嗆死。
可以,這很時寒。
國王先後被一個八歲的星係領主和一個死了一年多的攝政王玩弄於鼓掌之中,自尊心眼中受挫,連帶著王室風度蕩然無存,隔著五維投影設備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傳朕指令,將楚明遠帶回斯諾登星!”
停靠在附近星域的軍艦機甲立馬行動起來,浩浩蕩蕩駛向獸人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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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遠的手停在了審判劍按鈕上。
他雖然表情冷靜,可雪白的指尖卻冰涼無比。
“叛變”的這一批龍騎,是陪著楚明遠長大的那一批。
時寒對楚明遠管教極嚴厲,卻從不插手親兵的事——小皇帝年幼,在攝政王麵前受了委屈,總要找地方發泄口。保皇黨對他寄予厚望,楚明遠一看見那幫固執的老頭就頭疼。
近侍就成了小皇帝唯一的宣泄口。
楚明遠下不去手。
儘管星際民眾管他叫“小暴君”,楚明遠卻不像時寒那樣雙手沾滿敵人的鮮血。
他從來沒有親自動手殺過人。
楚明遠幾次按上了金屬片,最終又抖著手收回去了。
羋宿的聲音中多出了一絲溫情:“小殿下……”
楚明遠冷冷道:“羋宿,你違背了自己的誓言,將高貴的騎士精神踐踏於腳下,你可知道,你的舉動令整個家族為此蒙羞?”
龍騎機甲身形微震。
這是這麼多年來,楚明遠對自己親近的人說過最重的話。
機甲內,被自己發誓效忠保護的主人遺棄的恐懼迅速席卷了羋宿全身,一度竟要壓製住芯片——
“咦?難道我們的技術還不夠完善?”
地底基地的專業技術人員發出疑惑聲。
有人湊過來:“怎麼了?”
“你看這個實驗體的腦電波,”他指著一麵監測屏幕,道:“就在剛才產生了不正常的波動。”
“不應該啊……”
另一人聞言趕緊打開分析儀,調取出這一批龍騎的數據資料:“都是普通樣本罷了,又沒有獸人那麼複雜的數據變化,體能不錯,僅此而已。”
技術人員嘲笑道:“難道全憑他鋼鐵般的意誌?”
其餘人沒來得及起哄,突然有人大喊道:“快,先把機甲鎖定解除!那小兔崽子又跑了!”
地底基地一陣騷動。
江乘舟望著空蕩蕩的屏幕,楚明遠又不知道去哪兒了。
楚明遠經常被人輕蔑地稱作小兔崽子,不過斯裡蘭也有句古語叫“狡兔三窟”。
他可不是克利切利薔薇,隻知道在原地等待著烈火的侵蝕。
要不是攝政王製住小皇帝,恐怕他能作出一整套的“斯裡蘭貴族人少之謎係列”。
楚明遠既下不去手,就打算把羋宿仍在溶洞裡自生自滅了。
他跌跌撞撞跑出溶洞。光線昏暗,他中途被崎嶇的鐘乳石絆倒四五次,手掌和膝蓋都蹭破皮,血珠不斷從傷口冒出。
楚明遠咬著牙一聲不吭,直到他跑出溶洞,又撞上了一群獸人。
作為統治階級,小皇帝時常反思為什麼斯裡蘭貴族總是死得早,自從時寒戰死,楚明遠得出一個結論——他們是一脈相承的倒黴。
楚明遠常年待在皇宮體現不出來,可他一離開斯裡蘭,各種意外就接踵而來。
“我就說聞到了人的味道,你們還不信!”
“最近沒有報備的考察團,肯定就是奸細了!”
“又是修航道又是建交,他們有那麼好心嗎?!”
“最好不要被我抓到把柄,否則我肯定玩死他們!”
……
楚明遠迎麵撞見的不是普通獸人,而是獸人軍隊。
幾百個彪形大漢,身後背著自製土槍,像是夜裡巡邏的隊伍。
楚明遠徹底傻眼。
他一個嬌生慣養的領主哪裡應付得了這種場麵!
對方鼻子異常靈敏,夜視能力還特強,根本不等他找地方藏身,獸人軍隊成員就將視線全都聚集在楚明遠身上!
楚明遠就好像一隻獵物,被盯上後連動都動不了!
他悲催地心想,斯裡蘭的獨苗苗今夜恐怕就要交代到這裡了。
誰知獸人戰士看見他後,不僅沒有第一時間舉槍,反而交頭接耳地聊起來——
“怎麼是隻崽子?”
“人類國王已經這麼不要臉了嗎?居然派崽子出來做奸細?”
“彆又是飛船失控迫降來的。”
“人類不懷好意,道理我都懂,可他在對我眨眼睛耶……”
……
彪形大漢們你一言我一語,發出的聲音就像野獸在夜裡咆哮,令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楚明遠聽不懂獸人語——當初攝政王要求他學,可保皇黨卻堅決反對,連紀凜都認為貴族學習獸人語是件非常恥辱的事。
保皇黨將這件事列為時寒“作踐”楚家幼苗的罪狀之一。
當年楚明遠學業繁忙,還要旁聽政務,巴不得給自己“雙減”一下,於是借保皇黨“伸張正義”的氣勢,高高興興地賴掉這門課。
此時的楚明遠簡直想穿回到過去,把偷懶的自己一巴掌抽回課堂上去。
帝國的軍隊不會離得太遠,極度緊張中,楚明遠的大腦開始不受控製地胡亂猜測:
-這些獸人是在討論怎麼吃自己嗎?
-聽說人肉是酸的,這些獸人怎麼這麼不挑?
-不要孜然不要孜然!!
-也不要生吃……QAQ
正當沉著冷靜的小皇帝分寸大亂時,獸人戰士紛紛朝他靠近。
楚明遠光潔飽滿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汗水沾到傷口,疼得他一抽氣。
漂亮的眉尖終於忍不住蹙起。
然後他就看見,對方一邊靠近一邊化形,軍裝全部都碎成布條。
楚明遠的表情逐漸凝固。
“我就吸一會兒,應該不算犯軍規吧?”
“你不說,我不說,蟲王又怎麼知道呢?”
“有道理!”
於是,在人類小領主堪稱驚悚的表情中,這群獸人戰士全部化形成了身長五米、尾巴像鋼鞭、獠牙超過三十厘米的……劍齒虎。
為首的那隻虎見楚明遠臉色蒼白、一動不動,以為這崽子魂都嚇沒了。於是順勢往草地上一滾,張嘴咆哮了一句: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