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聖旨 ——(1 / 2)

羽落弦驚 蜜禾 4528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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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晨光熹微,一隊侍衛便大張旗鼓地入了侯府,他們拱衛著一麵白無須,手捧諭旨的宮中太監。

那太監正是當今的秉筆太監文旭,此刻來侯府傳旨,調魏弦京為正八品監察禦史,即刻下淮南,安撫流民,懲治匪患。

文旭公公冷著一張臉,在魏侯怒發衝冠的視線裡宣讀聖旨,末了才將視線放在了那由兩個侍從攙扶,才勉強跪在地上聽旨的魏弦京。

“聖上有諭,淮南匪患已成氣候,稍有不慎便釀成大禍,令魏弦京即刻離京,不可耽擱。”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魏侯一生富貴,年近四十,仍看上去珠圓玉潤,滿麵富態,可他的脾氣卻並不好。此刻他聽完聖旨,竟不等接旨,直直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文旭喝罵道:

“我兒被打成這般模樣,如今站都站不起來,如何去得了淮南!況且淮南匪患橫行,我兒此去淮南,兵權呢?尚方寶劍呢?朝廷的撫恤銀呢?空無一物,我兒去了又能做什麼?簡直荒唐至極!”

“侯爺莫急,”

文旭公公四平八穩地托舉著聖旨,規矩一絲不苟:

“聖上看重世子,此番是為曆練。侯爺多年承蒙祖宗庇佑,不在朝中聽差,卻坐享爵位祿米,對朝中辦差升遷之事,不懂也是尋常。”

文旭一席話說得陰陽怪氣,明嘲暗諷,將魏侯爺氣得麵皮絳紫。他心思純粹,結交廣泛,又常年跟下九流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嘴上沒個顧及,出口便是一串兒臟話:

“放你娘的狗屁!文旭,當年你對我阿姊趨之若鶩,我阿兄是如何照拂你的?而今你忘恩負義,出賣我兄姊,在皇帝腳下搖尾乞憐,是為不忠不義之徒!而今你還要來害他們的…”

眼見文旭徹底變了臉,拱衛在他四周的侍衛的手已經放在了刀柄之上,魏弦京心中焦急,不顧聲音嘶啞,大喊道:

“父親!慎言!”

他喊罷,廢力推開了奴才們攙扶著他的手,垂首叩道:

“臣魏弦京接旨,謝主隆恩。”

他脊背和肱骨處的紗布因為這番動作,又滲出新鮮的血水來,惹得攙扶他的侍從驚呼,也打斷了魏侯爺無法熄滅的火氣,他痛惜地看著魏弦京,胸口處仿佛有猛虎在橫衝直撞,肆無忌憚地撕咬著他的心肺,可他隻能無可奈何地僵直在原地,看著他義兄義姐唯一的孩子,遭受這種無情無理的折磨。

文旭被魏侯爺不知輕重的話語刺得指尖發抖,他好容易止住顫抖,恢複了不露聲色的表情,才命侍衛將聖旨遞到魏弦京手上。

聖旨脫手,文旭將雙手掩蓋在錦袍之下,捏住了自己蒼白的指尖兒——此刻他對魏侯爺的殺意達到了頂點。這不知輕重的蠢貨哪裡知道,他剛剛的一句話,就可能斷送掉鎮南侯府一家上下,斷送今日在場所有人的性命!

而他文旭今日若是讓這種話傳出去,等待他的隻有千刀萬剮的命運!當年跟隨廢後和大將軍的人何其多,而今呢?這朝堂之上誰還敢提那些舊事!皇帝將所有可能暴露廢後身份的人處理得乾乾淨淨,將所有當年的知情者逐一誅殺。

十三年過去了,這京城裡早就物是人非,魏侯怕是忘了,當年他自己不也是憑借他那榆木腦袋,憑借他癡傻憨氣,憑借主子密謀之事他幾乎全不參與,才躲過聖上對大將軍一黨的清剿,僥幸活下來的嗎!

魏侯又有何資格質問他文旭!是,他文旭改換門庭,將舊主所有的密函全都呈送給皇帝,以最卑微的姿態應對皇帝的反複和多疑,出賣了同僚,躲過了清剿,甚至在皇帝將得用之人都屠殺殆儘,缺乏助力時甘為皇帝犬馬,可那又如何呢?

他文旭從不是叛徒,他隻是生還者。這世上有人甘願以下犯上,甘願以身殉道,但總有人得活下來。他文旭不僅活了下來,他還會活得比誰都久,比誰都長,他會替那些殉道者見證他們看不到的未來。

隻要主子還在,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犧牲的。

他神色冰冷地看著攙扶魏弦京的魏侯,過了許久,才慢慢平息了胸中蒸騰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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