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無法選擇那個平凡的許嘉容,一個出生自普通家庭,還有姐姐弟弟作為拖累的許嘉容,儘管他愛她。
驟然知道她的家世時,寧銳既狂喜,又有一種受到欺騙的惱怒。
許嘉容才不管他在想什麼呢,她美滋滋地泡了個澡,浴後看著鏡子中雙頰殷紅如火的自己,忍不住捧住臉像個傻瓜一樣笑了起來。
爬到床上,她捧著手機猶豫了好一會兒要不要打電話給顧宜修,明明他們才分開這麼一丁點兒時間。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差點兒把手機扔出去。
一看來電顯示,她就立刻接了起來。
“要睡了嗎?”
“嗯。”
“這麼早啊?”那頭有些詫異。
許嘉容好笑地說,“我明天要上班呢。”
“嗯……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飯?”
“好啊,你想吃什麼?”
“隻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許嘉容從來不知道,她能和一個真正相識才幾天的男人這樣自在地說話。
哪怕隻是抱著手機,聽著電話那端他的聲音,都能讓她感到開心快樂,她能想想他說話時的模樣,總是帶著點兒認真,明明是那樣清高俊雅的長相,偏偏內裡有點兒和她相似的羞澀。
他的聲音總是透著輕輕的溫柔,讓她也忍不住柔和了話語。
用被子蒙住腦袋,許嘉容一個人偷偷想著,為什麼我會那麼快喜歡上一個人呢?
太不可思議了,這才幾天?
這時候的顧宜修還沒有睡,他平時雖然不出門,但是生活作息相當健康良好,十一點前睡覺,第二天早上八點起床,充分保證睡眠。
在他的工作室裡,今天難得並沒有畫設計圖。
鉛筆柔滑地從白紙上落下,一張素描已經完成了大半。
如果許嘉容在這裡,可以輕易認出這是自己,應該說,是昨晚的雪夜,她和顧宜修一起縮在桌子底下,她被他親吻之後,那滿臉驚訝又帶著點兒微羞的模樣。
她的眼睛水光盈盈,神情似喜似嗔,那樣美麗可愛,令顧宜修昨天晚上一夜都沒有睡好。
顧宜修的爸爸顧颯是一名畫家,他居無定所,在世界各地流浪,與他的母親蘇靖臨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一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一個野心勃勃狠心辣手。
顧颯非常愛笑,仿佛世上沒有能讓他生氣的事。他可以背著背包一個人永無止境地流浪,哪怕是窘迫到連一個麵包都買不起了,他看到路邊美麗的野花仍然會開心地欣賞它的美麗。天生的樂天派不知愁,永遠都是一副天真純然的孩子性格。
蘇靖臨不一樣,她是蘇家精心教養出來的孩子。蘇家已經富過了十代,這在國內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早年如果不是已經去世的蘇靖臨祖母壯士扼腕堅定地站對了隊伍,蘇家也不能安然走到現在了。她從小就樣樣都是最好的,養成了她挑剔自我到了極致的性格,在蘇家的這一代裡,她最是掐尖要強。
她這一生唯一一次反抗家裡就是因為顧颯,為了和顧颯在一起,她能夠將自己從蘇家血淋淋地剝離開來,咬著牙絕不說一聲痛。
顧颯為了和她在一起,一度放棄了他最愛的自由,他願意和她在一起,長長久久地住在同一個地方,每天笑著縱容她的壞脾氣。
過去的事,其實顧宜修也不知道太多,他隻知道在他四歲的時候,他的父母大吵一架,顧颯走了,蘇靖臨帶著他,一步步開始艱難地創業。直到十年之後,蘇靖臨才又回到蘇家,這時,她的名下也已經有了她掙來的不菲家產,一點點的,她咬著牙走到那時,從沒有丟掉她的驕傲。
顧宜修小時候受過刺激,後來患上憂鬱症,也不完全是因為那個雪夜的緣故。蘇靖臨確實對他不夠關心,這個女強人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事業上,自然不可能顧得上他。顧颯又常年不知所蹤,更談不上照顧,這對父母,本質上對他都很不負責任。
不過,他並不恨他的父母。
那時候的蘇靖臨辛苦到什麼地步他是知道的,哪怕胃出血躺在醫院裡,仍然放不下手頭上的工作。那些日日夜夜,她幾乎是嘔心瀝血地艱難前行。
顧颯沒有留在他身邊,卻也沒有忘記他,每個月他會收到顧颯寄來的明信片和他親筆畫的簡筆畫,明信片上幾乎都是不同的地方,那些美麗的純然的仿佛帶著風的氣味的明信片和色彩斑斕的簡筆畫讓他的童年不至於那麼蒼白無趣。
顧宜修覺得,他的父母隻是稍稍特殊了一點點而已。
而且,他的母親給了他優秀的頭腦,從小耳濡目染,他有不錯的商業敏感度,讓他能夠早早在創業中大獲成功衣食無憂,繼而能做他愛做的工作。
而他的父親給了他出色的繪畫天賦,能讓他在這時,一點點地描繪出愛人的模樣。
他喜歡的人,畫上的那個人。
微微笑著的,可愛又美麗的——
他的鄰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