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亮聽的嚴肅,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這倒是頭一次聽說,原來也是尤振武搞的鬼。”
馬重僖喝了一大口羊湯,放下碗,打著飽嗝說道:“先生,要是額記得不錯,尤振武那會還隻是西安火器廠的小小副使,都任可是陝西右布政使,官大著呢,怎麼會聽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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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君恩看向他:“據那俘虜講,紅山堡互市的糧食和貨物,運入城中的時候,城中百姓一片歡呼,剛開始,都誇讚都任,說他老成謀國,想的周全,提前停了紅山堡的互市,為榆林城留下了這些糧草,但後來有消息傳出,說並不是都任,而是尤家少總兵尤振武向都任獻計獻策所為,而後在安撫百姓的途中,都任也親口承認了,說就是尤振武之謀,並大力誇讚尤振武的謀略。”
劉芳亮點頭。
馬重僖卻不服氣,撇嘴哼道:“說不定是訛傳呢。就像是那個九月下雨的謠言,簡直是騙鬼,難道他比開國大軍師還厲害,大軍師都預測不出有雨沒雨,還是千裡之外的河南,他一個後生娃娃能行?”
開國大軍師,宋獻策的官職。
劉芳亮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
馬重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站起,抱拳躬身,向劉芳亮行禮請罪。
原來,隨著榆林久攻不下,闖營上下對榆林主將尤振武的興趣,與日俱增,而關於尤振武的一些傳說,也在闖營中漸漸流傳開來,其中就有他在榆林軍出征之前,在城門口大聲呼喊,說此戰不吉,又說河南九月必有大雨,要小心提防,最後真如他所料,九月的河南忽然降下了大雨,致使官軍反勝為敗,消息傳來,榆林人都以為尤振武是嶽王爺下凡,能提前預知。
最初,這些流言隻是在下層軍士間流傳,漸漸的,連馬重僖這樣的高級將領也聽說了,而就在幾天前,劉芳亮下達軍令,任何人不得在軍中傳播、談論關於尤振武的流言,違令者斬。原因很簡單,尤振武的傳說太過玄乎,簡直是變成了神,而人怎麼能打過神?尤振武的傳說傳的越多,對己方的士氣就越不利,因此劉芳亮嚴令禁止。
馬重僖當然不是故意違抗,隻是不小心說漏了嘴,見劉芳亮麵色不對,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起身請罪。
劉芳亮擺手:“先記下,若是再犯,我兩罪並罰。”
馬重僖諾了一聲,悻悻然坐下,他是後營果毅將軍,是製將軍李過的部下,原本不歸劉芳亮統轄,隻是榆林久攻難下,李自成才會留下他部助陣,也因為如此,劉芳亮才會對他留有情麵,不然以劉芳亮過往治軍的手段,肯定是要施加處分的。
劉芳亮轉向顧君恩:“先生繼續講。”
顧君恩沉吟著說道:“大帥,非我長他人誌氣,但從俘虜的口供看,城內準備充分,民心士氣也沒有萎靡,紅夷大炮,手炸雷,還有能射擊兩百步的斑鳩銃,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都是我義軍在這之前從沒有遇到過的,非一般可以做到,而這些,都和尤振武脫不了關係,想他一個年紀輕輕的武舉人,舞刀掄棒,騎馬射箭,才是他的本分,這些奇技淫巧,從何處學得?有此可知,此人學識淵博,所涉甚廣,此外,此人還極有遠見,似乎就就預料到了陝西的敗局,早早就為榆林備下了兩份糧草,一份從西安來,一份在紅山取,還有眾多的火器和煤炭,真要比較起來,這份遠見和謀略,連孫傳庭怕也是望塵莫及啊。”
劉芳亮眉頭微皺:“先生想說什麼?”
顧君恩猶豫了一下,還是拱手道:“尤振武此人絕不簡單,有勇有謀,對他,我軍還是要再提防,對於拿下榆林城,也還需要做長期的打算啊。”
劉芳亮皺起眉頭--顧君恩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尤振武有勇有謀,對於守城早有準備,即便有坑道炸城,也還是要小心,不要奢望短期就拿下榆林城。
一時,劉芳亮心中升起不悅,畢竟這些天他一直在為攻城所努力,甚至夜不能寐,但作為軍師的顧君恩非但沒有鼓勵,為他畫出奇謀,反而在此時給他澆了一盆冷水,令他有些沮喪,不過他表麵上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淡淡說道:“先生說的是,尤振武絕不能小瞧。”順手拿起了剛剛丟下的那份筆錄,在手中展開,看了兩眼,問道:“俘虜說城中糧草充足,但糧倉他並沒有去過,會不會是虛張聲勢?”
顧君恩道:“有可能。但每年紅山堡互市的糧食,都在千石以上,尤振武從西安撤退時,又將其老丈人的糧行搬了一個空,沿途又堅壁清野,收繳糧食,將綏德和周邊村鎮搜刮了一個遍,加上榆林本身的儲糧,榆林城中暫時不缺糧食,也是極有可能的。”
劉芳亮默了一下,看著手中的口供,又道:“鑄炮廠火器廠,尤振武劉廷傑南城,翟文西城,孫惠顯東城,城北是綏德兵和王世欽王世國的義兵在防守,馬大誌為救援,其他也不意外……但現在被咱抓了俘虜,城中軍密泄露,先生以為,尤振武會不會重新調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