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璟變得更加獨立,變得更加優秀,對她……也變得冷漠而戒備了。
有時候俞昭儀可以在他臉上、在他眼中看到很多複雜的情緒。
原本她以為是皇子建府之後,因責任必須改變,後來才發現,他的成熟是脫胎換骨的、一氣嗬成的,比年長一些的齊琢都要強得多。
當然,在有些方麵,他還是沒有變的。
比如齊珩遇到麻煩和危險的時候,他總是會立刻想辦法伸出援手,即便改變不了什麼,至少苦口婆心地勸過、親力親為地爭取過,一點都不嫌煩。
即便是對大皇子,能求情的時候,他也去求情了……在所有人都選擇冷眼旁觀、都在權衡利弊的時候。
但老七不知道的是,有人看起來可憐至極,實則包藏禍心。
當初琅親王在紫宸殿外罰跪,其實是看準了時機,故意為之的。
他讓俞昭儀拖著給外麵發消息,就是要跪得久些,為自己後來病倒作個鋪墊,也好讓長輩心生憐憫和同情。
這樣一來,他不僅不用去少海,而且戶部的差事多半也能收回來,簡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齊璟這樣對大皇子,齊琅卻還是要取他性命……如果說老天對她不公平,對老七,又何曾公平過?
……
“他是何時變成這個樣子?”過了好一陣子,俞昭儀開口問現在一旁的少玄。
此刻,她心裡其實有一個答案。
既然禦醫一直沒有發現,早上施針也沒有異樣,說明老七變成先祖返魂,是件非常意外而突然的事情。
這麼短時間內,彆說她和老七身邊這個看起來穩重的徐少玄了,就是璟親王的貼身宮女和心腹內官,竟然都沒有特彆慌張的意思……這隻能說明,他們老早就知道老七是先祖返魂。
這麼大的事情,如果不是老七吩咐他們不能說出去,他們怎麼敢這般瞞天過海。
——所以,老七為什麼要隱瞞自己是先祖返魂的事實呢?
答案有些叫人匪夷所思,但卻顯而易見。
因為他對儲位沒有追求,甚至對皇權富貴也不是那麼執著,所以才寧願隱藏自己的天賦和能力,也不叫旁人知道其身份,以免一些人對他產生更大的期許,另一些人則生出更多的防備甚至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她的老七是先祖返魂,她的兒子果然是最優秀的,那他……
就在俞昭儀心中生出澎湃之意時,一個冷峻的聲音響起:“他過去不想說,將來,也不想說。”
俞昭儀愣怔了一下,好生反應了一陣,才回過頭盯住那個說話的人。
但少玄仿佛沒有看到她眼中的疑惑迷茫和不甘,他走上前去,伸手去把小豹子掀開的被子重新整理好。
這個高大的男子半跪在床榻邊,動作有說不出的溫柔耐心,看向七皇子的目光虔誠而深情。
俞昭儀沒有來得及分辨他這種感情背後的含義,她隻是突然很羨慕徐少玄。
——曾幾何時,她也可以傾聽阿璟所有的心思和秘密,她也曾在寒冬的時候為他掖一下被角,她也曾得到過他毫無保留的愛與信任……
他們就這樣站在床榻邊,看了很久很久,床榻上的小豹子又翻了一次身,卻始終沒有醒來。
這一次,俞昭儀沒有等徐少玄動作就坐在床榻邊,為小豹子蓋上了被子。
她似乎想摸摸它,卻終於沒有伸出手去。
“好好照顧他。”她說完這句話,站起身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齊璟醒來的時候,是正月的一個夜裡。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就看到父皇滿眼複雜地看向自己,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隨後他慢慢回過神來,注意到自己竟然沒有躺在王府,而是躺在了紫宸殿裡,頓時嚇得差點蹦起來。
可惜他現在的身體還虛弱著,沒辦法完成這麼高難度的動作,後來看到少玄也站在旁邊,稍微安心下來,把滿心的疑惑壓回去。
看到老七醒過來,皇帝五味雜陳,高興自然是極高興的,但生平頭一遭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去喚禦醫過來。”皇帝想了半天,還是無法開口,於是轉過頭吩咐童海。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拉扯了一下,低頭一看,發現是老七伸了手出來。
大概是這個動作有些特彆,讓他一下子恍了神,皇帝竟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
那時候德妃沒了,老二年紀太小,因為想念母妃臥病在床,他去看老二的時候,孩子也是這般牽著他的衣袖撒嬌的。
俞昭儀那時候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女,進宮要照顧二皇子,一開始難以非常周全。
好在老二的性格溫和,俞昭儀又溫柔細心,他們很快就相處得極好,二皇子再也沒有那般病過。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他曾經以為的、堅信的,卻都變了……
或者應該說,這些人和事,從來就不是他以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