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豐富多彩的生活經曆比起來,參加一次競賽冬令營,可能完全算不得什麼。
而一邊的周薔就不一樣了。
周薔就是本省人,所以桑城基地早早就注意到了她,她能進訓練營,原因很簡單:
隻要按部就班地考第一就行。
傅老師還記得自己看過周薔的卷子,乾乾淨淨,所有題目都沒有一步多餘的步驟,連草稿紙都是這樣。他也曾經在比賽時給周薔監考過,對方麵無表情地答完,再把題目從第一題到最後一題重看一遍,然後交卷。
她應該算是老師們心目中標準的好學生,甚至有一顆極為穩定的大心臟,傅老師挺看好她的。
把這坐一起的四個人的資料在心裡過一遍後,傅老師注意到——
怎麼邵令梧和楚蕭也在看窗外。
他轉頭:“海邊那個白色的圓點是什麼?”
楚聽烏:“哦,那是我放生的無人機。”
畢竟有直播要求,那就讓係統替她先直播一下吧。
-
傅老師走上講台的動作仿佛略顯疲憊,但他走過時留下的咖啡香喚醒了其他學生們。
他喝了一口咖啡,振作起來:
“自我介紹環節就免了,因為等到冬令營結束時,未必還能留下這麼多人。”
所有人此時似乎真的清醒了,都目光炯炯地看過來。
傅老師環視一圈:
“我知道,你們能在這裡,在自己的小環境裡都是真正的天才,你們肯定想過進入國家隊,參加奧林匹克……”
邵令梧:“啊?”
楚聽烏:“……嗯?”
周薔單手托腮,不知是在聚精會神還是大腦放空。
而楚蕭盯著地麵上地板與長桌桌角交接的那條線:歪的,桌子腿是歪的,而且恰恰好隻歪了幾度。
他忍耐了半天,開始悄悄推桌子。
傅老師:“我們的時間不多,所以學習強度當然很大。你們也許以為自己是過來進行強化的,但我要告訴你們,跟不上的學生,我們不會去幫助他跟上——如果在課上就聽不懂課程,你們就隻能自己在課後去自行補習……曆年來,都有很多學生自己選擇退出。”
他停頓了一下,因為聽到了一點雜音。
不是大家在討論與交談,而是楚蕭推桌子的時候,桌子和地板發出了摩擦聲。
他看過去,正好看到楚聽烏微微側身,單手托住原木桌板的下方,把桌子穩穩抬起來,然後放回了原處。
楚蕭低頭,看到桌角和地板的縫隙完美貼合在了一起。
他:“……”
他:“
!”
他看向楚聽烏,眼睛亮了。
傅老師:==
好吧?_[(,看樣子某人即使課上聽不懂,也有的是人會幫忙補習。
他沒去管最後麵那四個人,就著投影解釋了一下他們冬令營的流程安排,講課,講座,考試,實操,實驗,解剖,論文……除了這些看上去一眼望不到邊的學習內容外,還有大半個月都是活動課,以及每十天會有一天的假期。
而且,傅老師說“學習任務很重”,但其實隻有上午有課,下午都是讓他們自主學習。
有人不大高興:“半天時間夠嗎?”
傅老師:“你要是覺得不夠,下午可以自己刷題。”
實際上,教育資源因為省市,學校的區彆並不平均,有的學校因為老師沒有足夠的資源,學生隻得自己搜索資料,交換學習資源,後期時則是自己安排學習,瘋狂刷題作業——而桑城冬令營對這些學生來說,也是個極佳的提升地點,因為大量的往期考題,解析,以及電子課程,都可以在冬令營的信息室裡看到。
如果學生們覺得不夠,完全可以自己把休息時間利用得滿滿當當,老師不會管。
他又解答了幾個人的問題,實際上,雖然之前大家都不說話,但輪到詢問時,大部分人都很活躍,而且看得出來他們很有自己的主意。
最後,傅老師端著冷掉的咖啡離開,在走廊上碰到了楊教練,兩人不免聊起了競賽的事情。
“有幾個好苗子?”
“還不就是報給你的那幾個……生物背記的內容太多了,其實區彆拉不開。大家太忽視實驗課了,之前不是說有些學生可以高一就邀請他們跟著國集一起學實驗嗎?不多做幾次,他們做起實驗來都沒有自信。”
“也不能就這麼埋頭學習了,得訓練他們保持對前沿話題的敏感性啊,第一個月正常上課,第二個月願意上課的就來上吧,畢竟……”
畢竟國考之後,是再一輪國家隊集訓,隻有四個人會真正被選入最終名單,代表國家去征戰奧林匹克的賽場。
傅老師離開,楚聽烏就去窗口回收她放生的無人機了。
而楚蕭被邵令梧追著聊了那麼久的天,終於忍不住:“你家……是賣電動三輪車的嗎?”
為什麼一直要和他說電動三輪的前景和好處?
邵令梧隻好說了八一九的事情。
楚蕭:“……我又不會把你的三輪車給砸了。”
邵令梧:“不會嗎!”
楚蕭:“……”他給了這位舍友什麼奇怪的認知嗎?
他隻是想眼不見為淨而已。
邵令梧卷毛打蔫:“但你是我舍友,八一九也是我的三輪車,我希望你們好好相處啊。”
我為什麼要和一輛三輪車好好相處?
“不用,看到你雜亂無章的頭發,我的強迫症就已經好了。”楚蕭忍不住後退一步,重複,“我本來就沒什麼強迫症,隻是一點小習慣而已。”
邵令梧:結果你最嫌棄的是我本人嗎!?
楚聽烏正要和周薔一起溜走,卻被邵令梧拉住評理,雖然她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評的……然後又被楚蕭叫住道謝,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謝的……但最後,卻變成了他們四個一起下樓,去找工作人員要噴漆。
——後方其他學生們盯著他們的背影欲言又止。
莫名感覺這幾個人氣場契合,自己上前去都不知道說什麼,還是彆打招呼了。
-
楚聽烏:“左邊,左手……算了,我這邊。”
邵令梧:“噢噢!”
他們正在給三輪噴漆——冬令營居然真的有這種噴漆罐,可能之前是用來給樹木噴漆的,沒什麼刺鼻的味道。
邵令梧認為,舍友的強迫症可能也和顏色有關,畢竟周圍都是黑色紅色白色的小汽車,一輛亮藍色的電動三輪夾在中間,略顯突兀了。
所以他們可以把三輪噴成黑色的啊。
周薔:“但這輛車不是你租的嗎?”
邵令梧:“當我給它起名的時候,我就決定把它買下來了,所以買了!”
他強調:“起名就像是領養啊……楚聽烏你養貓,應該能懂吧,當有了名字,它就不是萬千三輪車平平無奇的那一輛了,它變得特殊了!”
楚蕭低頭,看向車牌號尾號的“819”——
哪裡平平無奇了,這不是有車牌號嗎?
楚聽烏則後退一步:“但我不會領養一輛三輪車的。”
“嘁……”邵令梧不信,“那我們頭頂的無人機呢?”
那不是你領養的嗎?是不是看不起三輪車,這輛三輪車未必比無人機便宜!
楚聽烏:那肯定是你又被騙錢了。
四個人噴完漆,天也黑了,係統操控無人機飛下來給他們照明。楚蕭揉著眉心,他們順著停車場的方向往訓練營總基地走,能看到遠處深入到大海中間的長步道,步道兩邊是已經歇業的店鋪。
很多網紅店鋪隻會在旺季時經營,淡季時甚至一整天都不開工,所以此時,建築的陰影落在地麵上,海水拍打著步道下方的斜坡,隻有兩三盞燈還是亮著的。
但這裡天氣很好,綠化十分充足,遠離主城區,能看到群星耀目,星光映照在海麵上,漾起破碎波瀾的光。
夜裡海風更大,周薔把長發塞進外套裡,這樣頭發不會吹到臉上,但從後麵看,腦袋還是像個鼓起來的水母。
楚聽烏倒是站得很穩當,海水一波一波地湧過來,她不僅能感知到海浪的湧動頻率,還能感知到附近的風壓,並通過風壓預測不久之後的天氣,也許明天是個出海的好日子?
如果她登船的話,是會因為太過敏銳的感知而暈船,還是能隔著船隻,靠著敏銳的直覺提前探知到附近過來的大型生物呢?
……她盯著不遠處的海麵,心頭有種蠢蠢欲動的鼓脹感。
“噗通”
不是她的心跳聲,而是落水聲。
落水聲從沙灘那邊傳過來,無人飛行球拔升高度,楚聽烏戳了下埋頭往前走的幾個人,說:“我聽到有聲音,過去看看。”
她往前走了兩步,發現三人居然都跟上了,當然,楚蕭盯著腳下的沙子,滿臉欲言又止。
楚聽烏:“……?”
邵令梧:“快走快走,風太大了。”
眼睛都吹得睜不開。
好在有無人機照明,楚聽烏無所謂,至少身後幾個人不至於摔倒,然後,無人機投下的光圈中,便慢慢出現了一架白色的單人帆船。
海水把它推上沙灘,仿佛一頭擱淺的鯨,船上沒有人,風嗚嗚地吹動著,無人機亮白色的光圈在帆船上來回照耀,而沒照到的地方顯得更黑了。
……仿佛什麼恐怖片的開場。
楚蕭:“報警?”
周薔:“我過來的時候看到了牆上的救生電話,打電話給救生員吧。”
雖然隻是無人機的光掃過去了一下,但記憶一串隨機數字對她來說還是很輕鬆的。
兩人操作著,楚聽烏能聽到更遠處的遊泳聲,其實猜到翻船後船上的人正在往這裡遊,並不著急。邵令梧則蹲下,盯著帆船若有所思:
“我看到領養信息了!”
麵前的金屬牌上不僅有數字,還有船隻主人的名字和聯係電話。
楚聽烏踢了他一腳:“那是牌照。”
都說了不是什麼人都會領養交通工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