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塊(2 / 2)

和他家芝麻這麼像,也是一種緣分啊。

十塊:“?”

他去拱楚聽烏的腰,詢問她怎麼還不走。

在楚聽烏婉拒並跨上自行車之後,他還特地探出頭來,對著大爺喵喵了一大通。

大爺樂嗬嗬地,以為十塊很喜歡他呢。

楚聽烏:“……”還是不要翻譯了。

雖然大爺這裡錯了,但很快,係統又告訴楚聽烏,有粉絲私信,說十塊可能是自己認識的人丟的貓。

【“我的一位老師養了一隻這樣的貓,我剛剛打電話過去問了,她說貓在前天下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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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這位粉絲也是小太陽醫院的老粉,不過他一直默默關注著,並沒有進群,也沒有養貓,之前喬葫的粉絲在楚聽烏的第一個視頻下方吵架時,他恰好就是發總結評論被點讚到第一位的那個粉絲。

雖然提供了信息,但這位粉絲似乎依然抱有疑慮:

“請問,你是怎麼得知貓主人的信息的?”

楚聽烏:“的確是貓告訴我的,如果您不信,不如見麵談談?”

對麵報了個地址,是位於商業街的一家茶餐廳,楚聽烏趕過去後,發現那是一位約有四十左右,體型清瘦的陌生男性。

不過,在看到他之後,十塊就從包裡探出頭,有些激動地說:“是這個味道,他是‘小蛋糕’!”

人家知道你給他起這樣的外號嗎?

男人似乎經常去拜訪十塊的主人,而且總提著甜點,所以十塊就用甜點的味道來記憶他了。

沒跑了……他的老師的確就是十塊的主人!

男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十塊的身上,把他打量了一通,然後又看向楚聽烏:“可以叫你楚同學嗎?”

楚聽烏點頭。

男人複又問道:“你真的是從貓那兒得知的信息?貓怎麼能表述出唱戲、銀杏樹這樣複雜的信息呢?”

他看上去真的很好奇,問完後又抱歉道:“我的老師年齡不小了,又一個人居住,所以我比較擔心……”

“沒關係,”楚聽烏想了想,“您上次去拜訪您的老師應該是五天前,而且帶了兩盒蛋糕,用紙袋裝的,對嗎?”

男人:“?!”

楚聽烏:“這就是貓告訴我的信息。”

男人:“……”更擔心了,怎麼辦?

他腦海中一時閃過很多想法,又想到這個女孩發布在網上的視頻,終於苦笑一聲:“算了,我帶你去找老師吧。”

那位“老師”居然就住在不太遠的彆墅小區裡,小區裡的彆墅不太大,小三層,不過都是獨棟,可以在花園裡種植。

遠遠的,楚聽烏就看到了兩棵高高的銀杏樹。

一位中年女性扶著一名滿頭白發的老太太,站在門口向他們的方向張望。

十塊快樂地叫了一聲,從楚聽烏的帆布袋裡跳下來,嬌聲嬌氣地跑到老太太腳邊,開始對著她一通膩歪。

老太太微笑著向前走了兩步,彎腰去摸十塊的腦袋。

楚聽烏:“……?”

男人歎氣:“我就是奇怪這一點……如果你能從貓的口中獲得信息,那應該也能知道老師最明顯的特征才對。五年前,她的兩隻眼睛就已經徹底看不見了。”

從摸貓的姿勢就能看出來,老太太是一名盲人。

不過,她似乎很敏銳,抱起十塊後,就轉頭看向學生和楚聽烏:“站在那乾什麼呢,快進來坐,阿梅烤了很多小餅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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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名叫張佑一,給楚聽烏帶路的這名學生姓王,讓楚聽烏喊他王老師就行。

那張老太太應該也可以叫張老師,楚聽烏想。

張老師雖然雙目失明,但走路很穩當,當楚聽烏帶著三五五靠近她時,她突然回頭說了句:“還有貓?”

楚聽烏:“是我的貓。”

三五五輕輕喵了一句,十塊便也喵了一句,想了想,楚聽烏也喵了一聲:

“你怎麼不說你的人類看不見?”

十塊:“她才不是看不見,她隻是動作慢慢的,偶爾會撞到東西,有點笨笨的,出去玩的時候我總得等她,但如果我在她身邊,她撞到東西之前我就可以提醒她啦。”

張老師聽著自家的貓“喵嗚”了一長段,有些好奇卻沒有打斷,發現他們不再說話後,才問:“你們在聊什麼呢?”

一旁的王老師欲言又止。

彆墅所有家具都包有防撞層,地毯鋪得很厚,顯然這個年紀的老太太不適合再摔那麼一下,楚聽烏坐在桌旁,接過阿梅阿姨遞來的烤餅乾,把十塊的話翻譯了一下。

張老師樂不可支,轉頭麵向十塊的方向:“原來我在你心裡是個笨蛋啊?”

十塊蹭蹭她的膝蓋撒嬌。

楚聽烏在心頭默默補充:你家的貓其實也不怎麼聰明。

她問:“他是怎麼走丟的?”

保姆阿梅有些無奈:“我們後來去看了監控,小黑在門口玩,跳上了送快遞的車,然後快遞員沒發現,貓就被關在車裡帶走了……也怪我……”

實際上,雖然張老師看不見,敏銳的聽覺卻讓她在十塊才丟時就發現屋裡過於安靜,沒了貓咪偶爾的動靜。

她提醒阿梅去看看貓還在不在,阿梅卻把臟衣簍裡的黑衣服認成了黑貓,說“小黑隻是在睡覺啦”,結果幾個小時後才發現,貓丟了。

十塊心大又鬨騰,彆墅也有可以讓他跑酷的院子,所以她們便不把他關起來,何況這隻貓能夠爬樹出門,隻是平時最多在附近玩耍,很少晚歸。

貓丟了之後,阿梅就報了警,又去物業那找監控,但快遞員說沒看到貓,這兩天她們都頗心焦地在等待警方的消息。

“早知道我們也去打印尋貓啟事了,但不知道該貼在哪……”

張老師提供了十塊的前半段跑丟經曆,楚聽烏便幫忙補全了後半段:

“他從車上跳下去,不認識回家的路了,被菜市場賣菜的人撿到,然後被我們村的嬸嬸買回去了,因為隻花了十塊錢,所以我都叫他‘十塊’來著。”

張老師沒有因為楚聽烏給自家的貓起名而生氣,反而樂了,看向十塊:“你就值十塊錢啊?”

想了想,她也有些無奈:“如果他不是一隻土貓,而是品種貓的話,找到的速度會快很多吧?”

楚聽烏便又給她講了昨天遇到的品種藍貓。

張老師聽得很耐心——

她雖然雙目失明,雙眼很渾濁,但無論是神態,還是姿勢,都會給人一種她在認真傾聽的感覺,讓訴說者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

得知楚聽烏昨天找貓的過程做成了視頻,她很高興:“我可以看看嗎?”

幾人兩貓轉戰二樓的放映廳,張老師看不見,但可以聽,一不小心就聽到了晚飯時間,楚聽烏自己無所謂,但三五五不太喜歡這裡的貓糧,係統出了新菜譜,她便借張老師家的廚房給貓做了貓飯。

全程存在但全程都覺得自己很多餘的王老師:“……”

他和兩隻貓待在客廳,阿梅和楚聽烏在廚房,他的老師張佑一女士站在廚房的門口聞味道,一臉遺憾地又一次詢問:“貓飯真的隻能貓吃嗎?我覺得吃兩口不會影響我身體的。”

張老師,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在楚聽烏的視角,張佑一大概是一位平和又溫柔的老太太,但姓王的這位學生知道,張老師不僅是學術泰鬥,平時對學生也非常嚴厲,退下來好多年,學生們也都在各自領域發光發熱了,到她麵前還是不敢大聲。

他的老師張佑一是國內語言學的專家,精通四國語言,年輕時在國外擔任翻譯,回國後繼續深造,在外交部門工作了十多年,然後擔任教授。丈夫三十年前去世,一直沒有孩子,養過兩條狗一隻貓,但隨著時間流逝,動物們也離開了她。

一年多前阿梅在買菜的路上撿到了病殃殃的小黑貓,也就是“十塊”,張老師已經瞎了幾年,也並不想再養貓,但聽到十塊軟乎乎的叫聲,還是心軟了。

——她沒有給貓取名字,平時要麼叫他“貓”,要麼就叫“小黑”或者“搗蛋鬼”。

以上內容,楚聽烏顯然都不知道,所以王老師聽到楚聽烏喊小貓“十塊”時,心情有些複雜:這個名字很敷衍,但確實是這隻小貓得到的第一個正式的名字,而張女士……似乎接受了。

她摸著貓咪的腦殼,喊他“十塊”,又喊他“小便宜蛋”,貓咪一邊用爪子在她腿上踩奶,一邊喵喵反駁,說得有來有往。

吃完晚飯又吃完王老師帶來的飯後甜點,楚聽烏是真的要告辭了,不過離開之前,她說:

“我和十塊約好,找到家之後就給我報酬。”

王老師看向楚聽烏,心略提起了一點。

張老師“咦”了一聲,十塊從她身上跳下來,跑向三樓,半晌,拖著一個羽毛毽子狂奔下樓,把毽子放在了楚聽烏麵前。

阿梅在張老師耳邊小聲解釋——這個毽子是她上一隻貓還活著時,她給親手做的玩具,後來又傳給十塊,成了他最喜歡的玩具,平時總放在窩裡,睡覺也要拖進去。

現在,作為回家的報酬,他要把毽子送給楚聽烏。

按理說貓咪的玩具其實是屬於主人的,何況是這麼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但張老師沒有阻止,楚聽烏點點頭,把紅藍黃三色羽毛的大毽子裝進帆布包。

十塊:“你要經常玩啊,很好玩的喵。”

楚聽烏:“好。”

十塊:“一定要玩啊!你要是不會……你帶過來,我教你怎麼玩……”

一旁的三五五:“……”

她過去打了十塊一下,十塊懨懨閉嘴了。

張老師突然說:“聽烏,貓找人的報酬由貓支付……但我也在找他,你幫我把他帶了回來,我很感激,找到他的報酬也該由我來支付吧?”

她慢慢走過來,握住楚聽烏的手:“你對學一門語言有興趣嗎,俄語,德語,英語和印地語,你想學哪一個?”

楚聽烏:“……?”

咦?

等等……

她看向一旁的王老師,王老師露出了“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有些無奈地對楚聽烏點了點頭。

他的老師什麼都好,但就是有兩個缺點:一,喜歡唱戲可唱得難聽,早上吊嗓子的時候,隻有貓不會跑,二,喜歡給自己看上的小朋友上語言課,對她來說,語言學習是快樂輕鬆又有趣的,所以小朋友怎麼會不樂意的,口是心非罷了。

楚聽烏:“您要教我嗎?”

張女士笑得很高興:“你願意嗎?”

她雙眼渾濁,但在和其他人說話時,依舊會用自己的眼睛望向對話人的眼睛,尊重又體貼。

楚聽烏:“可能會很費時間……而且把十塊送回來並沒有太費力,不值得您這麼做。”

張女士似乎笑得更高興了。

她說:“那你教我貓語,怎麼樣?”

這話一出,王老師和阿梅都看了過來,張老師卻很是興致勃勃:

“小楚老師,可以嗎?以後你喊我張老師,我也喊你楚老師,我們可以各論各的。”

王老師:等等……那我喊什麼?

楚聽烏思索了一下:“可以,那我就學俄語吧。”

對她來說,今天的經曆雖然奇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新的學習計劃像是人生中的一點小驚喜,免費的教師看上去也很和藹好相處……而對王老師而言,今天就是個很魔幻的日子了。

他和阿梅一起,把楚聽烏送出小區,離開前,楚聽烏看到,張老師一手按著十塊,一手慢慢地給他係上楚聽烏連貓一起送達的小圍兜,係好後,她抱著十塊,舉起他的爪子對楚聽烏搖了搖。

楚聽烏:“喵~”

我明天帶毽子過來和你一起玩。

十塊立刻支棱了起來:“那你要早點來哦!”

最好帶著貓飯一起!

王老師又送了一段路,路燈灑下金黃的光,他站在燈下:“小楚同學……你以後想當寵物溝通師嗎?”

就像字麵意義上一樣,這是個幫助主人和寵物溝通的新職業,但如今行業中魚龍混雜,打著“我能聽懂貓狗說話”這一旗號的騙子居多,而且大多隻是給寵物主人一種心理安慰……王老師本人是不信的。

他不僅不信,對這個職業還有些偏見,不久前,他有個朋友被網上找的寵物溝通師騙了幾萬塊,寵物的問題也沒有解決。

可親眼看到楚聽烏把走丟的十塊送到老師手裡,他又有些猶豫。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懂貓語的人類?但他就是學語言學的,自然比普通人更了解貓語其實是一種新的語言體係,綜合了語氣,腔調,表情和動作,彆的不說,大陸另一邊長大的貓肯定會有自己的方言吧?人類,真的能讀懂貓咪嗎?

楚聽烏無奈:“我才十五。”

十五歲就決定自己未來的職業?

王老師“哦”了一聲:“咳,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想要考專業的寵物溝通師證書,我這邊有渠道,這個職業比較新,證書還沒限製年齡……然後就是,我朋友有隻貓,最近行為出了點問題,卻沒檢查出來,你有興趣幫忙看看嗎?”

楚聽烏看了眼天色。

王老師:“當然不是今天,今天也太晚了。”

而且他也沒和朋友先說一聲。

楚聽烏:“那您預約個時間吧,明天不行。”

王老師:“?”

楚聽烏:“明天我沒有檔期。”

茶咪回家的團隊要過來“學習”呢。

王老師:“……”

他們加過聯係方式後,他看著這個小姑娘騎著車,帶著自己的貓走遠,默默給老朋友打了個電話。

朋友:“老王,多謝你了,哎呀,不是不信你找的人,但我明天恰好要飛去海城開會——”

王老師淡淡道:“沒事,小楚老師明天也恰好沒空,你要是想請她看你家的貓,我就幫你向她預約。”

朋友:“……”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