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烹油。
蘇傾月仿佛置身於那油鍋之中,灼熱,瘋狂,然後砰的一聲,炸了。
所有人都聽了個聲響,看了個熱鬨。隻有她,遍體鱗傷。
她再次請辭,然後就對上了時予的眸子,一副她不知好歹的神情。
“太後娘娘……”慕瑾辰開口,“盛情難卻啊,要不,您就答應了?”
丞相再也忍無可忍:“荒唐!”
這一聲怒斥,仿佛引燃了某個導火索,一直隱忍,以為慕瑾辰隻是將肚子裡的火氣發出去就會平靜下來的官員,紛紛開口。
參奏時予,一個太監,不過權閹,倒行逆施,殘害忠良,妄議朝政。
參奏蘇柏青,內幃不修,放縱妻女,險些鑄成大錯。
文人罵人,婉轉迂回,沒一句說蘇傾月這個太後的不對,卻都是內涵她,以女子之身,竟妄圖染指權柄。
還有人張口就參奏慕瑾辰,攝政王,將軍出身,不懂治國,胡亂提議。
可是慕瑾辰一臉無辜,說隻是為了陛下身體著想。
他們下意識地開口就要參奏陛下,就看到容遂聲龍椅上縮成一團,惶恐不安,十歲的孩子,還不如自家五六歲的兒孫大方得體還健壯的模樣,又噎了回去。
皇帝先不罵了。
蘇傾月站在高處,搖搖欲墜。
原來,這就是地位懸空,又站在高處的感覺。
沒有人在意她到底如何想的,沒人在意她拒絕了幾次,她想開口,可是幾次竟然都沒有說話的機會。
可悲,可笑。
確實是荒唐。
朝堂之上,亂糟糟,所有人引經據典,陣營不同,心思各異。
為國,為己,為名,為利。
慕瑾辰坐在龍椅上,撐著下巴看得是津津有味。
他掃了身側容遂聲一眼,看著他褲子上可疑的潮濕,一臉嫌棄。
蘇傾月順著目光看過去,一臉絕望。
隻感覺,她腦海裡仿佛有一根弦,緊繃,鬆開,再緊繃,鬆開,如此反複,轟然斷裂。
隻感覺眼前一黑,她再也站不穩,身體徹底失去了平衡。
倒在地上,她特彆想笑,竟然不疼。
暈眩讓她無法動彈,慢慢被黑暗吞噬。
她知道,有人扶住了她。
真是狼狽啊……
蘇傾月醒過來的時候,寢殿裡很安靜,又到了夜裡,屋子裡亮著一盞宮燈,透過層層紗帳,她睜著眼睛,看著床上雕刻的花紋發呆。
梅香就睡在腳下的床踏上,在蘇傾月醒來那一刹,輕輕喊了一聲:“娘娘?”
蘇傾月瞬間又閉上了眼睛,她竟然感覺,昏過去的這段時間,她才真的安寧。
她感覺紗帳被掀開一道縫隙,有風輕輕吹了進來,又重新落下,歸於靜謐。
會寧殿的寢宮很寬闊。
拔步床邊就是一道屏風,屏風之後是紗帳和卷簾,將整體隔開。
地上有一排一排的宮燈,若是她醒著,房間亦可亮如白晝。
若是睡著,也永遠有幾盞宮燈是亮著的,方便宮女守夜,也不會讓她陷入完全的黑暗。
宮殿裡無比安靜,一點兒聲響都沒有,可是蘇傾月知道,這個寢宮裡,有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