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煙塵07(1 / 2)

崔折劍見兩人麵色凝重, 像是在討論經義道法, 便放下捂耳的雙手,湊熱鬨道:“陸師兄,江師兄,你們在討論什麼?”

江雲涯:“怎麼對待負心漢。”

陸九思:“……”

崔折劍聽得似懂非是, “哦”了一聲。他凝神一聽,見弦樂聲停了,趁機提議道:“陸師兄,我們在休沐的日子下山吃喝,已屬不該,這些絲弦之樂還是免了吧。”

他怕自己一人的分量不夠,思前想後搬出了位舉足輕重的人物。

“聽聞祭酒當年下山曆練, 三過樂坊而不入。哪怕旁人數次相邀, 祭酒也不曾動搖絲毫。我們身為學院弟子,自當向祭酒大人學習, 這些靡靡之音,還是不要聽了。”

陸九思也擔心他們再唱些男歡女愛的小曲兒,會愈發堅定了江雲涯殺了負心漢的心思,當即附議:“你說得對。”

他想招手把這群樂師送走,江雲涯先行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臂,問:“小師叔為何如此看重那人?”

陸九思疑惑道:“誰?祭酒?”

江雲涯“嗯”了一聲。

陸九思避重就輕,指了指崔折劍:“不止我一人尊敬祭酒啊,你問崔師弟,他是不是也覺得祭酒高山仰止?”

崔折劍立刻應聲道:“是。”

江雲涯道:“小師叔對王教習都不曾這麼尊敬, 也從未提起教習便誇。”

陸九思還沒想出應對的說辭,崔折劍主動替他解圍道:“學院中的其他教習是教習,祭酒卻隻有一位,這不好相比的。”

“難道不是因為他對小師叔格外用心嗎?”江雲涯道。

那些事他一樁樁一件件都看在眼裡,如果說對方對學院弟子都照拂有加,為何不贈書給他,不邀他多去竹舍坐坐?分明他也是被教習認定是天資卓絕的弟子,為何對方從來不多看他一眼?

小師叔也是這樣的。每當他們兩人在一塊兒,小師叔的眼裡就看不見旁人了。好像連他都是多餘的,他接受不了。

陸九思問:“祭酒大人不也請你們吃飯了嗎?”

崔折劍點頭道:“是的!我沒想到大人竟如此平易近人——我說錯了嗎?”

江雲涯冷冷掃了他一眼。

“祭酒品行高潔,對所有弟子都一視同仁。我們因此格外尊重他,也是應當的。”陸九思權衡輕重,祭酒不在這裡,江雲涯在,還是先順著後者的心思要緊,便道,“祭酒不愛聽曲兒有什麼乾係?你愛聽,那就讓他們繼續唱吧。”

又招呼道:“吃吃這個鹵雞爪,特彆入味。”

江雲涯聞言心情好了許多。

好像對方在“祭酒不愛聽”和“他愛聽”之間做了選擇,最後還是順著他的心思讓樂師們繼續唱曲兒,這件事極其重要似的。

“小師叔也吃。”江雲涯笑著也給他夾了一夾。

屋中的樂聲停了又續上,崔折劍發覺自己做了一番無用功,懊惱地低頭繼續默背劍訣。捂上雙耳之前,他似乎聽到了篤篤的啄木聲,便偏頭朝窗外看了一看。

雅間的窗子是合上的,透過薄薄的窗紗,依稀能看到個巴掌大小的黑影在窗欞之間打轉。

“咦?”

崔折劍起身走到窗邊,支起了窗子。

一隻紙鶴揮動雙翅,從窗隙間翩然而入。

“這是祭酒大人的傳音術吧?”崔折劍看那紙鶴樣子眼熟,和在祭酒屋中見過的那隻如出一轍,都是翅尖上帶著點金光,靈動可愛。

他伸出右手,那紙鶴卻繞過了他的手臂,沒有停下。

看來祭酒不是想傳話給他。

崔折劍略感遺憾,提醒屋中另外兩人道:“陸師兄,江師兄……”

陸九思回頭望來,看見那紙鶴,心中暗道不妙。

不消多說,這紙鶴定然不是傳話給江雲涯的,那就是傳給……

“不是說他一視同仁嗎?為何單單傳話給小師叔?”

那紙鶴雖說附有靈氣,看著栩栩如生,卻到底不是活物,不會看人眼色。它自顧自飛過江雲涯的肩側,還沒落到陸九思掌心,就被人一手捉住。

江雲涯握住紙鶴的一翅,任它繞著自己的手指翻飛,雙眼看著陸九思道:“小師叔?”

“你先放開它吧?”陸九思看那紙鶴撲騰得可憐,忍不住道。

江雲涯對待活人都沒什麼憐惜之情,更不必提一個死物。但他又不願違背陸九思的吩咐,抿了抿唇,還是鬆開了手。

他一鬆手,紙鶴便跌跌撞撞飛向陸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