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在我死以後 橙子雨 15383 字 4個月前

初春的陽光, 燦燦爛爛曬著屁股。

雪才剛化而已,各種大小妖怪們已在月沼老大哥的動員下, 一隻隻不情不願地打著哈欠跑出來種砂甜果。

紀寒食屋後有院子, 他照例也要每年在院子裡種上些果子。

可是滿牆滿院子去找竹鏟時,卻發現竹鏟不見了。

往窗外一看,原來家養小不點早已經一手拿著竹鏟、一手捧著果樹種子, 在屋後小院裡站定等他呢!

哎呀,大妖怪感歎,妖生真美好。

如今就連種個果樹, 都有站在陽光下的小可愛幫忙。

作為曾經的雲錦小太子,這也是夏長澤有生以來第一次下地乾農活。抱著鏟子暗暗搓搓手、興奮不已。

一邊努力刨地,一邊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地聽紀寒食叨叨:“小佑啊,你刨坑時一定要小心點,用力緩一點,咱家這個鏟子……”

“嗚嗷!”

事實證明,不聽大妖怪言, 吃虧在眼前。

紀寒食回過頭,就看到殷紅的血水正順著小妖怪的指頭正滴落在泥土上。小妖怪則呈發呆狀, 舉著指頭, 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爪。

紀寒食:“小佑!”

啊啊啊心疼,一把將小手捧在手心裡, 心裡一萬個懊惱。

嗚啊……像這種細皮嫩肉、彈琴看書的小不點, 在家焚柱香供著就好了,為什麼、為什麼要答應讓他幫忙來種地的?!

趕緊抱起來, 送過去給庭鬱瞧。

庭鬱是條蛇,這兩天冬眠剛醒。

至今一副困得要死臉。

他瞥了一眼緊張萬分的紀寒食,又瞥了一眼那根本就不深、在他看來不過放在嘴裡唆一唆就能好的小傷口:“饞哥,你去溪邊替小東西取點水,多取點。”

紀寒食繼續緊張,馬上:“好好好!”

他這一走,庭鬱直接門一關,轉身拿了藥箱,有氣無力揉了揉眼凶夏長澤:“我說你小子……嗬,哪兒來的那麼容易受傷呢?這次又是故意的?”

夏長澤一愣,趕緊拚命搖頭。

庭鬱“哼”了一聲,半夢遊狀給他隨便上了些藥。

“你可彆不承認,老虎那個事我回家路上就想明白了,你從頭到尾都是故意的!從一開始被咬,到在虎王麵前劃傷手,無非就是要騙饞哥心疼你。嗬,如此心機,若不是你運氣好,碰上那晚下雪冬眠我一覺睡過去了,看我那天回家不好好告你一狀!”

夏長澤心虛小小聲:“庭鬱哥哥,這次真不是……”

“最好不是!”庭鬱瞪他一眼,“告訴你,就你這小把式,二十年前早有人玩過了好嗎?”

“想當年那小狐狸啊,為了博饞哥同不肯好好吃飯,最後甚至不惜硬生生把腸胃弄壞,比你還狠多了。不過說起來,你和那隻狐狸做事這麼相像……我看你八成就是隻小狐狸沒跑!來來,狐狸尾巴在哪裡,露出來看看?”

“嗚!”夏長澤扭著身子拚命躲,庭鬱則努力嘗試摸他屁股。

兩個人就這麼圍著紫檀桌追鬨了一會兒,蛇妖才終於不那麼犯困了。

坐回去繼續替他上藥:“下不為例啊,不然,我可真要發火了。”

夏長澤輕輕“嗯”了一聲,乖巧點頭。

庭鬱停了一會兒,又問:“聽說,你一冬天的琴彈得不錯,還給饞哥賺了錢、買了吃的?”

“嗯嗯嗯!”夏長澤馬上更加拚命點頭。

庭鬱白了他一眼:“哼,說明你還多少像點話。”

“雖然和那隻狐狸一樣沒脊梁骨,整天就都隻知道賴著饞哥、問他要這要那,還淨會添麻煩,可你好歹吧……還算有點良心,還多少會替饞哥著想想。”

這話夏長澤一開始聽著倒仿佛是誇獎,仔細一回味又不對。

什麼叫“還算有點良心”啊?

他雖然……還沒能有太多機會表現出來,也一直都沒能為寒食哥哥做點什麼,但他、但他明明心裡一直都……

小妖怪越想越不服,微微漲紅著脖子,握拳對那隻蛇妖吼:“小佑以後……是要繼續努力賺錢養寒食哥哥的!而且,以後一定賺得比你還多!”

“還有,等小佑長大了、變得厲害了,是要保護寒食哥哥的,還要幫寒食哥哥一起保護月沼!”

庭鬱眯起眼:“哦?”

……

傷口處理完畢,紀寒食又在清風小築同庭鬱寒暄了一會兒。

喝了盞茶,才抱起“小不點”回了家。

青蛇妖站門口目送二人遠去,隻覺得……那情景簡直詭異萬分!

就,饞哥喂……

你家的“小東西”過了一冬,已經突飛猛進長成這麼大一隻了。

第一眼看到時差點沒嚇死蛇,您老莫不是……至今都沒發覺不成?

還像以前那樣把他舉高高,不累嗎?手不酸麼?

庭鬱自己一百五十歲,接近成年,還在長個子,目前暫比紀寒食略矮半個頭。亦清楚地記得在冬眠前,那隻小不點還是伸長小短手墊著腳,能正好抱著紀寒食腰的高度。

而僅僅是一個冬天不見,小妖怪居然已經差不多長到紀寒食肩膀,如今不過隻比庭鬱矮大半個頭了。

小短手也早不再是小短手,小短腿亦偷偷變成了大長腿。

褲子更是短了一截,這麼被抱著,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腳腕。

樣子也變了,眼睛從大大圓圓長狹了不少,眼尾上挑,透露著一股子天生的風流意蘊。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弧度完美,臉型更是清峻了不少。

一頭黑發鬆鬆紮著,莫名有種慵懶不羈的魅惑,完全就是個風姿綽約、俊朗瀟灑的少年模樣。

然而,這些顯而易見的變化,或許是因為天天在一起太熟悉的關係,饞哥他……明顯啥也沒發現!還當那孩子是原來的小豆丁小可憐,拚命寵——

明明是手指頭受傷,又不是小豬蹄子受傷,居然還滿是唏噓地一路抱去抱回!

問題是,真的不能再抱啦~

如今,紀寒食再抱著娃招搖過市,看著已經不太像是抱“娃”了!

一個男人以那樣一臉寵溺的模樣,扛著一個俊朗的少年回家,哪兒嫩像抱孩子呢?活像是大妖怪得意洋洋抱著新媳婦入新房!

哎呀,這麼說起來,饞哥他……好像也早就到了可以娶媳婦的年紀了?

庭鬱不僅暗暗感歎。

嘖,堂堂月沼老大哥哎,又強人又好,若不是天天隻知道寵撿來的小妖怪,攢不起錢來窮得人儘皆知,求親的早該踏破門檻了吧?

嗬,還真不如乾脆把這隻當成小童養媳養呢。

好歹大把的銀子算沒白花?

……

……

那天回院子後,夏長澤繼續扛起小竹鏟,堅持要把沒種的果子給種完。

紀寒食:“小佑,你手都受傷了,彆!”

“我沒事!”

小妖怪搖頭堅持,順手拽開手指上的紗布。果然,本身恢複強加上庭鬱的藥好,這片刻的功夫,手指已經連道疤都沒留下了。

紀寒食也沒辦法,隻能看著小東西開開心心揮起爪,繼續乾小農活。

跑東跑西,一副興致高昂的模樣。

鋤地的動作也學得很快,從怎麼看怎麼怪,很快變得既熟練又麻利。

“寒食哥哥,你看你看~我比你種得還快!”

看他拿著種子來來回回、跑得氣喘籲籲的小模樣,紀寒食總覺得,嗯?從庭鬱家回來後,小不點好像特彆的開心。

輕盈又雀躍,眼睛閃閃亮,掩飾不住的歡天喜地。

“呃,等等,”大妖怪突然擔心,“小不點你……不是剛剛被庭鬱喂了什麼奇怪的藥吧?”

夏長澤一愣,努力搖頭。

繼而,臉頰忽然揚起一抹緋紅,似乎有點彆扭,從兜裡拿出一竹筒的糖果:“寒食哥哥,你伸手。”

大妖怪伸了手,接到夏長澤倒出來的兩顆羊角形狀的飴糖,“啊嗚”一口吞下去。

“好甜好甜。咦,小佑你怎麼會有糖的?”

“……就剛才,”夏長澤小小聲,“在庭鬱哥哥家裡,庭鬱哥哥給我的。”

紀寒食又驚又喜:“真的?!”

哇。

……神了神了。

要知道,同樣是小妖怪,庭鬱一輩子可沒給過小狐狸半顆糖果呢。

就是嘛!這才對啊!

他家小不點果然是人見人愛的類型,不僅那些來學琴的小絨鳥小山貓喜歡,如今就連庭鬱那種冷血蛇如今都被成功征服!

小老虎不跟他玩,那純屬是老虎沒眼光!有眼光的妖怪,都可喜歡他了!

“寒食哥哥~”小妖怪略微羞澀,晃了晃竹筒,欲言又止。停了一會兒,才又藏不住興奮地小小聲:“我剛才問庭鬱哥哥了,他說……他並不討厭我。”

紀寒食:“呃……”

紀寒食:“嗯?”

紀寒食:“那不是當然的嗎,你這麼乖,庭鬱怎麼會討厭你呢?”

夏長澤愣了愣,似乎有些著急,又有些糾結地捏著袖子角兒:“但我以前……並不知道他討不討厭我呀。幸好他真的不討厭我,真好。”

……

……

夏長澤是真的慶幸。

以前在雲錦,早已習慣了爹爹不疼、後媽不愛,從來都沒有人喜歡他。

到了月沼後,總算有寒食哥哥整天寵著他。

夏長澤一邊受寵若驚,一邊又很不安迷惑,並不知道自己哪點值得彆人喜歡,更不太敢奢望其他妖怪也能覺得他好。

尤其是庭鬱。

像那樣一條尖酸刻薄的蛇。一會兒拿眼神冷冰冰地瞪他,一會兒半開玩笑說要賣他,一會兒又從小老虎手裡救他,救完了卻又罵他活該。

總覺得……好像對他意見頗大的樣子。

可就在剛才,庭鬱的清風小築裡,蛇妖給他上好藥,把藥箱放上櫃子的時候不小心撞倒了個竹筒,嘩啦啦一陣響。

那蛇妖想了想,竟順手將那竹筒拿下來遞給他。

“呐,飴糖,上次去妖集玩的時候林族的小姑娘送的。我不吃甜,你拿回去跟饞哥分了吧。”

夏長澤:“……”

簡直是有如被雷劈。

他呆愣著,努力去想,一般的妖怪……會給自己討厭的小妖怪糖果吃嗎?

隨即,更是想起被小老虎咬傷時,庭鬱白眼抱怨的那句“咱們月沼的孩子,竟被外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