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在我死以後 橙子雨 15383 字 7個月前

在庭鬱口中,他是“月沼的孩子”,而小老虎是“外人”。

夏長澤從小就練就了特彆敏感、尤其擅長聽話外之音的本事。

總覺得,這樣子的說法,是不是意味著……

鬼使神差地,他低頭瞧了瞧糖果,忽然抬起頭,鼓起全身的勇氣:“庭鬱哥哥!”

“嗯?”

“你其實不討厭我,對不對?”他其實無比沒底,模樣卻看著無比堅定,“我以前……一直以為你討厭我。”

庭鬱:“……”

蛇妖感到非常不適。

這、這狡猾的小東西,從哪兒練就這樣的本事?竟用一雙眼睛惴惴的、閃亮亮的,充滿無限期待等著他的回答。

弄得他本來明明是想說“確實不怎麼喜歡”的,結果沐浴在那樣的小眼神兒下,竟說不出口!

可惡啊!對饞哥撒嬌就罷了,竟還學會對他撒嬌了?妖膽包天,簡直……唉!

“就……也說不上討厭吧。”

沐浴在那期待的目光下,沒有感情的蛇妖妖生第一次臨時改口。

“但是!這你得謝謝你那不曾謀麵的狐狸師兄!隻要有他在,其他人……都算不得多麼惹人討厭的!”

……

夏長澤很慶幸,他在那一瞬鼓起了勇氣。

這一問,竟還解開了很多陳年誤會——比如庭鬱堅稱,他初見時從來就沒瞪過夏長澤。

“你自己也說了是‘初見’!我同你又不認識,瞪你做什麼?”

夏長澤:“可、可是,那時你真的瞪我了。”

庭鬱:“嗬,隻是你自己心思重、想太多了罷!可曾聽過一個故事叫做‘疑人偷斧’?”

“不是啊!”夏長澤反正也啥該問不該問的都問了,也就繼續跟庭鬱翻舊賬,“而且,你那時不是幾次偷偷讀我心,還說出去?”

庭鬱:“你來曆不明,又什麼都不肯說,難道我不該讀?我讀心是不對,但害你了麼?我跟師父說你道他黑,師父聽了不是很高興嗎?”

夏長澤:“……”

夏長澤:“…………”

庭鬱對天翻了個白眼:“真是奇了怪了,你們一個二個怎麼回事?總是將人往壞裡揣測?以前那隻狐狸也是,總愛跟饞哥無中生有,哭訴我瞪他、要謀害他。簡直可惡,我何時瞪過他了?難不成看他幾眼就是瞪他了?”

他說這話時,眼神正冷冰冰死死瞪著夏長澤。

那眼神何止可怕,感覺簡直要吃小孩!

夏長澤簡直要瘋,轉過頭尋了尋,正好看見台子上有一架新買的銅鏡。

“庭鬱哥哥!”他又鬥膽拽起庭鬱,湊到那鏡前。

鏡中,兩人都很好看,但氣質明顯大相徑庭。

誰凶誰不凶,誰眼神刻薄,誰像殺人蛇,簡直一目了然。

庭鬱:“……”

他像是怔忪了一下,一鬆手,小白玉藥瓶滴溜溜打轉。

半晌,才緩緩回過神來:“但,我可是蛇啊!那你倒是說說,哪條蛇看人不是我這個眼神?”

夏長澤:“……”

這話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庭鬱那邊撿起藥瓶,臉上變了好幾個色,自言自語道:“等等,所以那狐狸後來成天叨叨些什麼‘不能坐以待斃’,要‘先下手為強’,設各種各樣的套兒算計我,難不成,都是因為……”

他終於想通,一副恨得牙癢癢狀,氣呼呼憤然道:“死狐狸,蠢狐狸!還‘先下手為強’!不知道蛇都這樣瞧人的啊?沒見識的破狐狸,缺德狐狸!”

……

之後整個下午,夏長澤認認真真鋤地。

可頭腦裡,關於狐狸的那些壞話卻時而縈繞上來,讓他稍有些耿耿於懷。

因為,雖然是在罵狐狸。

但是像什麼“吃饞哥用饞哥還理所當然”呀,什麼“心機似海無理取鬨”呀,什麼“不吃飯裝可憐博同情”呀……

就感覺吧,那隻狐狸能做出來的事,他夏長澤也都能做。

而且還都很擅長做。

“……”

不不不不,這可不好!

小太子暗地裡自我反省——不行,他才不要變成庭鬱口裡“自私自利、又蠢又壞”的狐狸那樣!

於是,趕緊甩鏟子努力繼續鋤地、播種,乾活!

吭哧吭哧乾了一下午,一整院子的砂甜果種子全部種完。夏長澤大冬天累得一頭汗,差點虛脫,但十分有成就感。

“寒食哥哥,都乾完啦!”

“……”紀寒食瞧瞧地上那歪七扭八的痕跡,昧著良心給予高度評價,“嗯,小佑真棒,種田種得又快又好!”

小妖怪收獲了表揚,瞬間燦爛,跑到他麵前仰起臉特彆認真:

“那寒食哥哥,以後咱們家裡賺銀子啊、乾農活啊,就都交給小佑來做吧!你就負責處理沼裡的事務就好,其他的小佑全部可以做!”

紀寒食:“……”

他彎下腰,抱起了他家小妖怪。

其實他也可以點點頭,簡簡單單說一句“好”。

那樣的回答也足夠了,大妖怪都可以想見,小妖怪聽到這話後肯定更加陽光燦爛的小模樣。

但是……

一個冬天過去了。得益於琴藝、畫技、書法受到遠近眾妖追捧,家養的小妖怪明顯活潑開朗了不少。

紀寒食親手養了一隻這麼好的孩子,更是比誰都驕傲。

但是,他同時也看到,小妖怪每天大半夜的在燭火下用心寫琴譜、抄書;也看到小妖怪像剛剛那樣努力種田、累得滿頭大汗。

所有稱讚、崇拜、眾妖的喜愛,都並非輕易得來。

紀寒食甚至暗暗覺得,小妖怪的內心深處,會不會還是和從前一樣惶恐不安。

隻是如今,愈發地會將那些不安收藏好、用賺進來的名聲和銀子掩蓋掉。

紀寒食自知並不是什麼聰明、頭腦好的大妖怪。

平常也挺粗枝大葉的,按說沒什麼特彆細膩的情感,但關於小妖怪的事情,他就是莫名地放心不下。

所以,沒有說“好”,也沒有沒心沒肺誇獎“我的小妖怪越來越能乾了”,隻是抱起他的寶貝去小溪邊洗爪子。

半路停下來,瞧瞧他的小妖怪,一臉認真道: “小佑,你如今能賺好多銀子,又會種地,大家也喜歡聽你彈琴……這些我當然高興。但是,就算你什麼都不會,也沒關係的。”

“你還小,還是個小不點呢。多依靠彆人一點,有什麼不好?”

“小不點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該是被寵著養大的,嗯?”

紀寒食記得庭鬱說過,小妖怪以前可能過得不太好。

他或許詞不達意,但他隻想讓小妖怪知道,他是真心想把他嬌寵著養大的。小妖怪根本就不用拚命,不用去努力掙“喜歡”,他也會一直疼愛他。

夏長澤:“~~~”

如果不是他還一手的泥,實在不忍心抹臟紀寒食統共就那幾件還算好的衣服。

他當下肯定要抱緊大妖怪,蹭蹭再蹭蹭!

短短的一個下午而已,雲錦小太子默默垂眸,總覺得多了許多在書上從沒讀到過的感悟。

庭鬱的抱怨,教會他推人及己、認真反省,絕對不能跟狐狸師兄一樣放任自己古怪又彆扭、給人添麻煩。

而剛才寒食哥哥的話……

卻是讓他打從心裡,覺得自己一定可以當一隻一點都不彆扭、特彆特彆好的小妖怪。

因為,因為……

好像,已經不用再害怕什麼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這麼一個人,這麼不求回報、無條件地疼愛他!超級幸福的,所以以後又怎麼能不乖呢?!

……

……

紀寒食近來偶爾會突然覺得,小棉花糖吧……

抱著睡的時候,不知為啥感覺沒有以前軟了。就總覺得吧,手感不太對勁。

可是又想了想,近來家裡富裕了,頓頓都有大魚大肉,也沒餓著他不可能瘦啊?而且,最近隻比以前更重了吧,抱起來都不止感覺有兩口袋麵了,差不多得有三口袋吧。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開始硌人了呢?

紀寒食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也沒再細想。

隔天早上,再度被硬硬的骨頭硌得皺眉醒過來,揉揉眼睛,房間裡很暗。

不是那種黑夜的暗,也有那麼一點點光亮,紀寒食沉浸在半夢半醒的困意裡,估計差不多是晨光熹微的清晨吧。

伸手摟了摟,把還在沉睡的、最近變得硬邦邦的小妖怪摟緊。

嗚,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再抱著小可愛睡一會兒回籠覺。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

窗外,傳來筵晟嘶啞嗓子的狂吼:“不得了,不得了啦!”

啥……紀寒食被迫清醒。

窗口沙沙響,筵晟應該就在窗外。但卻有什麼厚重的東西堵在了窗口,遮天蔽日,隻漏下一絲微光。

紀寒食:“這……”

什麼情況?

推門出去,大妖怪整個也呆住了——

後院裡,突然憑空出現茂茂密密的一大片林子。

仔細看了看,紀寒食發現那一棵棵的並不是彆的,卻是砂甜果樹。看位置,還就是昨天下午他跟小夏佑一起種下的那幾排沙果樹!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紀寒食也算種植砂甜果的老手了。

按說,砂甜果長出幼苗都需要半月之久,一個月後才會變成齊腰高的成形灌木。三個月後開花,半年後結果,果子在月沼長出來全都是青的,口感會有點沙、有點澀,不好吃,但是果腹夠用。

可、可是眼前的這一夜巨大、巨高,綠油油砂甜果林是什麼玩意兒?更讓人吃驚的是,枝頭的砂甜果也全長出來了。

果子巨大!有一半居然已經紅透了!

這這這……這兒還是月沼嗎?

他們寸草不生的月沼……突然長長長長、長出來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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