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2 / 2)

在我死以後 橙子雨 14167 字 7個月前

月沼南邊,庭鬱清風小築旁的竹樓,是二十年前和炎兄妹的居所。

二十多年來,他雖然一直沒有再回來,但紀寒食一直都派人去打掃整理,小竹樓始終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時隔多年,終於盼回了小金雕。

和炎說,他在這些年裡去了很多地方。從東海找到南冰之地,又從西邊川流找到背麵沙漠,一直在找那能回溯時空、讓他全族的秘寶“回轉石”,卻始終一無所獲。

如今,他已太累了。

不知道還能去哪兒,很想念月沼的大家,更想念暌違已久的妹妹和光。

……

安頓好和炎後,紀寒食大半夜拖著疲倦的身子往家走。

適才在小竹樓裡,和炎紅著眼跪地,拚命謝紀寒食終於替他手刃了仇人白狼王。

紀寒食卻隻有滿滿的心疼——這麼些年來,他撿回那麼多大小妖怪。除了和炎之外,每一隻都在月沼安了家,努力忘卻前塵,過上平靜幸福的生活。

就隻有和炎,揣著滿心的仇恨悲憤,在外漂泊多年、飽受煎熬。

好在,他終於肯回來了。

好在,白狼王強橫一世,最後善惡終有報。

當然,紀寒食亦深知,此番能取白狼王首級,其實不過是僥幸得手而已——若非白狼太子日漸勢大,剛剛同白狼王反目分家帶了狼族大批精銳出走,他此番帶著兩隻小妖怪,怕是也很難從白狼族的包圍全身而退。

但也許,這便是天意……

小妖怪們都活蹦亂跳,和炎也好端端的,以後,大家又可以一起在月沼好好的、安安穩穩過平靜的生活。

……

走到家門口,紀寒食沒想到小妖怪竟沒有睡,而是強撐著坐在門檻上等他。

露氣慎重,夏長澤雙手托著腮,正在不斷地點著瞌睡頭,黑發長長的還垂在地上打了個圈兒,褲子又短了,露出一截白皙的腳踝。

真是的,也不怕著了涼!

“小佑,”紀寒食彎腰摸摸小妖怪的頭,把小妖怪摸醒,佯怒道,“都跟你說先睡了,怎麼不聽話?”

“寒食哥哥,”小妖怪困困地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我傷口疼,睡不著。”

大妖怪僵住了。

一時間訥訥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胸口還在痛,眼眶被帶得都有點酸楚。

他想摸摸小妖怪,又怕給他碰疼了。

“沒事的,摸摸就不疼了。”

小妖怪伸出手來,抓起了紀寒食有點兒薄繭的手心,放在臉上,眯起眼睛蹭了蹭,又蹭了蹭。

爪子有些冰涼,臉頰和脖子卻很溫暖。

紀寒食隻覺得喉嚨有些乾渴,隻覺得指尖越來越沒有力氣,甚至那種虛弱的感覺緩緩蔓延上整個身體。夜色有些淒迷,他忽然發現,自己彆的什麼都想不了了。

……小可愛,小妖怪,小棉花糖,小佑。

當年可憐兮兮的、彆扭又羞澀的小小的小妖怪。如今在他麵前惹他心疼的少年。會彈琴、會寫字,在使了厲害的計謀後趴在馬背上對他露出得意笑容的……陌生又熟悉的孩子。

紀寒食突然間,很想要抱抱他。

雖然以前也經常抱小妖怪。甚至可以說每天都會抱,按說多一下、少一下也沒什麼稀罕。

可當下,這種心情卻很不一樣。

胸口隱隱作痛,夾雜了一些很像是很渴、很餓又找不到一顆米、一滴水時才有的恐懼和焦慮,還壓抑了一股難以難說的苦悶和心慌意亂。

紀寒食不明白這樣的感覺是什麼。很慌張,胸口躁動不安。

“寒食哥哥。”

好在,小妖怪先他一步伸開雙手,很默契地也想抱抱他。

就在想要一如既往往他懷裡鑽的時候,卻發現他胸口還有一大塊乾涸的血漬。紀寒食受了傷,雖然已經包紮過,但抱抱根本沒辦法避開那傷口。

夏長澤想了想,臨時改了個動作——將紀寒食一把給撈進了懷裡!

紀寒食:“???”

這、這不是反了嗎?他這麼隻大一隻妖界大佬,為什麼會被小媳婦像摟小媳婦兒一樣摟住啊?

繼而,小妖怪揉了揉他尾巴一樣的辮子稍,竟又把他給抱起來了?!

紀寒食:“~~~~”

黑皮大妖怪很不像樣地扭動了一兩下。他很重的!這小子哪兒練得那麼大勁兒?

心跳的好快呀……

他以前經常把小妖怪舉高高,卻從來沒經曆過這樣被人舉高高呢。

當然,也不是年幼時師父不疼他。隻不過師父性子清冷,比庭鬱還像坨大冰塊子,按說並不會想要把任何小妖怪舉高高罷了。

哎,被人舉高高原來這麼有趣啊,怪不得那麼多小妖怪都喜歡。

但是!

“小佑,你放我下來!”

做小媳婦要有小媳婦的自覺!哪有小媳婦那麼凶悍,把夫君抱起來的!

“寒食哥哥,對不起。”

小妖怪並沒有放下他,隻是仰著頭,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河,一片清明。

“你受了那麼重傷,又忙到這麼晚,明明已經很累了,可我還是耍了小心思,對不起。”

“你彆擔心,我的傷其實早好了,不疼。”

紀寒食:“……”

他之前看到小妖怪的頭發散落一地,隻覺得他沒有紮。直到這一刻,突然看到頭發裡麵,其實藏著有好幾條麻花編起來的小尾巴。

【以後你再擰巴、不開心的時候,就坐下來自己給自己編個小尾巴。心靜自然涼,等編完就不生氣了。】

“我知道那個和炎以前很可憐,也知道我這樣很不應該……”

夏長澤垂眸,輕聲道:“但是寒食哥哥,你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跟他說話,還摸他,問他臉上的新傷痕都是在哪裡弄的。你一直都在關心他的事,卻沒有看我一眼。”

“就好像……他才是你最喜歡的小妖怪一樣。”

“……”

“寒食哥哥,我是你一個人的小妖怪,不想把你分給彆人。庭鬱哥哥的話……還能勉強讓他分走一點點,可是其他人,我不想。我知道他很可憐,但我不給他。”

仿佛有什麼東西,滿溢了。

剛才……小妖怪究竟是懷著什麼樣不安的心情,抱著雙膝坐在門檻上一直等他?

紀寒食承認,他是一直很關心和炎。

也承認,和炎是一隻特彆好看的小妖怪,但他真的從來……沒有對和炎抱有過任何不該有的想法。

“小佑,你才是我最喜歡的小妖怪呀。”

夏長澤黑瞳望著他:“真的?”

紀寒食哭笑不得:“當然是真的。”

簡直不知道該發愁還是該欣慰——或許也有一絲欣慰的吧,畢竟,小佑以前是個多彆扭的孩子?

哪會像如今這麼乖,隻是乖乖編了幾條小辮子、撒了個嬌,就跟他老老實實承認他其實是嫉妒。

這要換成以前,說不定能做出來什麼事來呢?

指不定……得拿刀砍自己、放火燒房子?

他都那麼乖了,所以,紀寒食又怎麼舍得讓他不安呢?

“我最喜歡你了,特彆、特彆的喜歡。”

“真的,我這輩子隻要你一個小妖怪。”

“我可以對天發誓,跟你拉鉤,我這輩子從來沒騙過人……”

可是,不夠。

言語簡直太蒼白,擁抱也無濟於事,一遍一遍地說“喜歡”,也說不完那種不斷溢出來無法安放的喜歡。

紀寒食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時小夏佑還沒有來月沼,有一次他去比較遠的蝶族采買衣料,看到兩隻小蝴蝶在花叢裡飛來飛去,還一直在互相咬臉頰、咬嘴巴。

後來一次在雉羽家喝酒,他當成奇聞異事給大家說。

記得庭鬱放下酒壺,順手撈過甩著七色彩羽扭過的雉羽,捏住他的臉頰吧唧咬了一口,【是像這樣?】

雉羽:【?!?!你舔我乾嘛啊!難難難道是蛇蛇蛇蛇隱藏多年終於露出想吃雞的本性了……我可不好吃的啊啊啊老大救命!】

紀寒食:【對,就是那樣!】

庭鬱點點頭:【饞哥,那是外頭一些妖族的習俗,是‘喜歡’的意思,言語沒辦法表達的時候,像這樣親一親就好了。】

是“喜歡”的意思,言語沒辦法表達的時候……

紀寒食緩緩彎下身子,胸口的傷被壓得有點痛,他不在乎。

被大妖怪在耳朵尖尖、臉頰啄了幾下臉頰,小妖怪臉一紅:“寒食哥哥,彆鬨了,好癢啊!”

他終於肯放他下來了。

紀寒食瞧著小妖怪臉頰泛起的一絲好看的紅暈,心裡微微發甜,又覺得還是不夠。

當然不夠,庭鬱說過的,對最喜歡的人,隻親臉頰還不夠……

眼前小妖怪的嘴唇淺到幾近無色,想咬一口。

“寒食哥哥,你……?”

小妖怪的唇,真的咬起來時,比想象中為柔軟。沒有傳說中很甜味道,可那樣小妖怪專屬的氣息……卻比任何蜜糖的味道更加香甜。

忽然之間,一切終於對了。

那些無法排遣的焦躁、悸動、酸楚,似乎都被這樣酥酥麻麻的咬噬給滋潤、安撫了下去。

大妖怪食髓知味,於是更加貪婪地磨蹭、吮吸。

甚至更加貼近他,渴求更多的肌膚接觸。

卻忽然被推開了。

力氣非常之大,紀寒食踉蹌了幾步才站定,有點兒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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