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實屬多慮, 白拓明不打算對這個男人做什麼。他是這麼想,然而隻是對視一會兒,那對緊縮的瞳孔裡結起寒霜。
趙新月對誰都不設防備,輕易相信陌生人, 隻要擁有一張偽善的臉, 她都來者不拒地回報微笑。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 她與這律師在如此曖昧的時間見麵, 還有過幾次?
白拓明的凝視不曾終止:“不介紹一下嗎?”
他走向林高橋,而這個時候,有個身影迅速奔過來,站在了他們中間。
“不用了,你們不需要認識。”趙新月擋在白拓明的麵前,她梗著脖子, 把律師護到身後。
有什麼東西在太陽穴邊跳動, 白拓明表情沒變,內裡的情緒, 又朝著崩壞邁近了一步。他不禁覺得滑稽,她至於這副架勢, 好像自己會吃人似的。
溫葵始終在旁訝異地張著嘴。
林律師愣了愣, 試圖緩和:“沒事的,趙小姐,你不要緊張。”他還不需要讓女人來保護,他扶住趙新月的肩膀, 想讓她到旁邊站著。
白拓明立刻沉聲說:“把你的手拿開!”
他不記得自己是否抓住了什麼, 說完感到眼睛襲來一陣劇痛, 本能地抬手捂住, 後退。
腦海裡吊起一根線, 繃直,斷裂。伴隨著嗡鳴和劈頭蓋臉的痛感,聲音和畫麵在同一刻都斷線了。
趙新月屏住了呼吸,手裡舉起林道之送她的防狼噴霧。
“趙小姐! ”林高橋第一時間握住她的手腕,想攔下這個危險的舉動,卻發現場麵有點控製不住。她整個人氣勢洶洶的,被握住的手仍試圖往同一個方向用力,看架勢似乎還想再補幾下。
他拖著人的同時感到心驚肉跳,其實有很多次看著趙新月,林高橋都存了一絲疑慮。就是這個說話聲音細弱的女孩,曾帶著林道之偷偷混上顧家的船?據說那一天還是她們初次相識。
林高橋在這刻認識到自己的狹隘。
“小趙,小趙……”溫葵徹底被嚇住,已經開始有路人側目,林律師回過神,一把攬過失控的女孩,將她塞入車中。
車匆忙地開走,留下夜色中迷失了方向的男人。
趙新月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就恢複了冷靜,她的手鬆開,噴霧罐從膝蓋邊滑下去,輕輕掉在車內的地毯上。
一雙手把她摟進了懷裡麵,溫葵心有餘悸之間,撫摸她的頭發,柔聲安慰著:“你怎麼了呀?月月,沒事吧,忽然變得這麼凶。”
趙新月很快坐起來,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也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她並不是因為情緒激動。
後視鏡裡,有兩道目光相遇,林高橋在排隊進隧道,此刻關切地注意著她。
把溫葵送走後,趙新月心平氣和地跟林高橋說了一些分手前後發生的事。
“抱歉,我本來不想把你牽扯進來。”她慚愧地說。
在路邊的一家便利店門口,趙新月捧著關東煮的紙杯,用它來暖自己的手。林高橋靜靜地聽完那些過往,後來,擰開一瓶熱的果汁,幫她插上吸管。
他說:“新月,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些。”
趙新月接過來,她手裡東西太滿,不太好拿得住,律師善解人意地把那杯關東煮先要過去。
“嗯,謝謝。”她小聲地道。
林高橋卻在這時不經意地說了句話:“你其實不用阻止他動手的。”
如果真的動起手,那麼事情反而變得容易解決了。作為律師本還想接著補充相關的訴訟經驗,但忽然間,林高橋好像明白了過來,她為什麼這樣做。
趙新月啜著橙汁,睫毛停滯兩秒,旋即又若無其事恢複了眨動。
兩個人並肩坐在露天的長椅上,都沉默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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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為白拓明做了仔細衝洗,用上探照燈,再重新檢查一遍。
看起來很嚴重,從眼球到眼周一圈紅腫得厲害,但沒有傷及角膜,隻是暫時造成強烈的刺激。
醫生留下瓶眼藥水。
“白先生,”他臨走前卻麵帶著疑問,“您做了什麼?”
憑借一點偏門的經驗,醫生不難推測出來,能造成這種刺激的,隻會是一種高濃度的Oleoresin Capsicum,俗稱民用防狼噴霧。
扶手椅上的男人麵無表情,即使受了傷,也不妨礙他坐姿優雅。李醫生給不少地痞流氓縫過頭,不覺得白拓明屬於這一類人,他能做出什麼,需要讓彆人用到防暴武器來對付?
“出了點小狀況。”白拓明含糊地回答。
他臉上的神情仍舊很淡,內心卻壓抑著寒冷。自己擁有分寸,沒想做出格的事,隻是看到那個律師碰趙新月,才變得語氣不好。
落地燈的光下,男人的雙眼因充血而看起來陰鷙,再加上蒼白的膚色,這張臉徒生出一股子邪性。
醫生站在門口看了看自己的病人,又問他,需不需要接受心理乾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