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吧。”趙新月的目中閃過一絲黯然, 她儘量掩蓋,“她今天的午睡時間,比較久, 情況有點不好。”
媛星在做精神評估的時候睡著了,醫學儀器監控她的心率,電圖上時有波動。醫生安慰趙新月, 這是正常現象, 說不定醒來就會沒事。她索然地走出房間, 沒有人能夠忽略,今天發生過什麼。但是,到最後隻有她一個人會在乎這件事。
林高橋愣了愣,隨和地接過話:“沒關係, 那下次可以把道之叫來,她今天跟師哥師姐出門寫生。”
跟律師聊天是一種會放鬆的事,他掌握恰當的分寸,對她的探究點到即止。更多時候,他自然而然地告訴她一些與自己有關的事, 讓趙新月感覺得到,她是被信任的。
趙新月“嗯”了一聲,漸漸擠出了笑容:“學得這麼快……”
林高橋扶住門,讓她走在前麵。
“也不是快,老師知道她是個坐不住的, 要是從基本的幾何石膏畫起,多半會沒耐心。我沒期望她畫出什麼成績,隻希望她能靜下來, 學會專心做點事情。”
這個世界上, 很多事情都有令人迷惑的正反兩麵, 但趙新月可以確信,林高橋是個好舅舅。
護工從桌子下捧出一隻紙箱,她們清理了林道之的房間,把零零碎碎的個人物品整理出來。
律師借了透明膠帶,對紙箱簡單封口,再粘出一個可以用來提的把手。趙新月在旁邊等,不知為什麼,想起去觀光台上找林道之的那天,她問自己,有沒有想特彆想忘掉的事。
趙新月最想忘掉的,不是與媛星的疾病鬥智鬥勇的煎熬日子。
真正讓人難以接受的是痛苦的根源。心理醫生曾問家屬,病人過去是否遭受過很深的創傷。趙新月那會兒臉頰燒燙,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她寧願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
林高橋把紙箱夾在身側,謝過護工。
一開門,他吃驚地頓在那兒。趙新月回神一看,趕緊衝過去:“姐姐。”
病人的房間緊挨護工站,趙媛星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趙新月緊張地觀察她的狀態,結果聽見她喊餓。
她中午做檢查,整個過程渾渾噩噩的,被護工們哄著進了些食物,但沒吃下多少。
食堂已過正餐供應時間,好在還有點心和水果,趙新月與律師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姐姐吃喝。溫葵總說,趙新月吃東西的樣子像隻小貓,她現在看媛星,好像有一點領會,那是種什麼感覺。
趙新月嘴上掛了淡淡的笑。
趙媛星吃完兩小塊蛋糕,把手伸向旁邊的罐裝牛奶,剛從熱水裡撈出來沒一會兒,還很燙。她小心翼翼地掰幾下拉環,趙新月剛意識到要幫忙,已有人先一步。
“給我吧。”林高橋要過易拉罐。
他目光平淡地握住,輕輕一拉,拉環應聲開了。在她們的注視下,幾根漂亮的手指扶住罐身,推回媛星的麵前。
趙新月屏息盯著,她知道,姐姐對林高橋應該不會太抵觸。但是,今天的情況與平時不大一樣。但是……
她很快放鬆呼吸,趙媛星接過牛奶,禮貌地對人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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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東西,趙媛星提出想回去上課。
療養院下午的主要活動是塗鴉,而林高橋正好說到,道之最近在畫畫。他還問媛星平時都做些什麼,她眸色湧動地看他,然後誠實說了。
趙新月感到很神奇,剛開始跟律師不熟的時候,感覺他是惜字如金的那種類型。實際上,他說話有技巧,很容易跟人聊起來,哪怕那個人是非常害怕陌生人的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