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喜越想心勒得越緊了。
“……但這隻是自己的胡亂猜疑啊……”雙喜越想越亂,越亂越要胡思亂想。
吃午飯時,老刀回家後就進了兒子的房間,問了病情問了身體,又勸他起來吃飯。可雙喜用懊惱的沉默和不耐煩的後背回應了他的父親。他母親端著碗站在他床邊的時候,他用手勢示意母親離開。
“我該怎麼辦啦?”雙喜在自問——他在問著自己的心:“就此和她分手?——你嫌棄她了?你在那《生命宣言》裡是怎麼說的?難道你說的不是真心話?難道你不是真心地愛她?難道你不是愛她的全部而隻愛她的臉蛋和身子?當她碧玉般的身子被玷汙了,你不能接受了?說到底,你從心底裡嫌棄她了?……
“我怎麼會嫌棄她呢?她早已在我的心裡紮了根,不,她早已溶入了我的生命裡啦……
“她是人——是女人——是富農家庭出身的女人,她實在是無可奈何啊……
“昨夜裡,暴雨傾注的時候,她竟然也沒有開門,難道她真的不愛我了?不,她一定是覺得沒有臉麵再見我了,她的心裡是何等的難受啊……
“她的心怕真的是死了啊——可我的心沒有死,也不會死!永遠不會死!”雙喜在心裡呐喊著。他暗暗下了決心:“我要耐心地開導她,用自己的真心真愛去感化她,直到她起‘死’回生!”
雙喜忽又想:“我再去……梅子會開門嗎?”他決定寫一封信,從窗口投進去。雙喜覺得,平實的表白儘管是真誠的,可打動不了梅子那已經冰凍而麻木了的心。於是,下午,他關實了門,苦思了好久,才落了筆。
梅子:
我要對你說的全是我的心裡話——蒼天大地作證!
梅子:假如我的一隻胳膊或是一條腿,被歹徒捅了一刀,你說,我會嫌棄我這隻胳膊或這條腿嗎?一定不會。相反,我一定會悉心地療治它,嗬護它;待創傷愈合後,我會加倍地保護它,憐愛它。對它的保護和憐愛一定遠遠超過那隻沒有受過傷的胳膊或腿。為什麼呢?因為它是我肌體上的肉,是我身體上不可或缺的部位,是我完整生命不可少的部分——且曾遭遇過徹骨的創傷的呀。
——梅子,你早已溶入到我的生命裡啦!但你不是我的胳膊也不是我的腿,你早已是我生命的另一半啦!沒有你,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活下去啊……
梅子,假如我的姐姐或我的母親遭惡人強暴了,我會嫌棄她們嗎?肯定不會。相反,我一定會加倍地嗬護她們,加倍地疼愛她們——那是我的親人啦!
——梅子,你可是比我的親姐還親,甚至比我的親娘還親——你可是我最親最親的親人啦!……
梅子,我的手在顫抖,我的心在滴血……
梅子,昨夜我在你的窗根下呆了大半夜,我的心痛得幾乎要死過去了啦——我心痛我的親人——心痛我心中的無與倫比的美啊……
梅子,你可不要把我當作另一種男人啦——
是的,這世界上還有另一類男人,當他的妻子或熱戀中的情人,遭遇這種事的時候,他也心痛。不過,那多半是為他自己而心痛。他覺得雖玷汙了女人的身子,說到底,是玷汙了他自己的臉麵,玷汙了他自己的形象,玷汙了他自己的身份,甚至玷汙了他自己的人格。他接受不了這殘酷的現實。他覺得自己心愛的女人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被玷汙了,被異化了。那原本屬於自己——也隻能屬於自己一個人……卻被彆人……在憤恨、惋惜的同時,心靈深處不由得滋生了或多或少的嫌棄,甚而……
男人啦,你把自己心愛的女人真正當作“人”了麼?“女人”——她首先是“人”啦。她遭遇這樣的……她該是何等的難受啊。她一定覺得不僅自己被玷汙了,同時還玷汙了自己的丈夫或情人啦;她一定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甚至是罪惡——儘管她是被迫的無奈;她一定覺得無臉再見自己的丈夫或情人,她甚至想到死——用死去解脫自己,從而向自己的丈夫或情人或彆人昭示自己靈魂的清白並向他們謝罪——儘管本不是她的過錯,更不是她的罪過。男人啦,你設身處地地想過女人的感受麼?你理解女人的心腸麼?
——愛美是人之天性啊。
——當那鮮活的純真的美遭受了玷汙、摧殘,不是嫌棄她,而是去嗬護她、滌蕩她、療治她、修複她、完善她……同時,與玷汙摧殘她的惡魔作殊死決鬥,該是對心目中的美的深愛或是大愛吧!
相反,如果你嫌棄她,甚而拋棄她,那就不僅是惡魔的玷汙了,而是你自己玷汙了自己心愛的人;不僅僅是玷汙,更是致命的摧殘!
梅子——我心愛的女人——我心中獨一無二的美,我永遠愛你,義無反顧,直到死!
永遠愛你的人:雙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