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廝,眨巴著雙眼,內心驚呼:“趙小姐不愧是鎮國大將軍的女兒啊,一旦認真研習,天賦異稟啊!”
那些個掃灑的仆婦,則紛紛驚歎:“還是咱們大人厲害,一上場,便震住了昔日的小魔頭。”他們薛大人不愧是錦衣衛衛所的頭兒,教個學徒都這麼厲害。
“不錯,就練到這吧。”
薛妖確信擊中細作的人,就是趙玉珠後,將石子一收,宣布下學。
趙玉珠:……
合著,他壓根不想教她,隻想炸出她是不是那日之人?
趙玉珠有點生氣,感覺自己被耍了,雙眸瞪著他,杵著不肯走。
“下學了,還不走?”薛妖大步繞過她,徑直回廂房。
這是赤.裸.裸下逐客令了。
趙玉珠更生氣了,索性跟上薛妖去廂房。
“趙小姐,這兒您不能進……”守門小廝試圖阻攔。
趙玉珠一把推開,強行闖入。
屋裡,兩個小廝正在伺候薛妖換下白色練功服,赤著上身,寬肩窄腰……
趙玉珠一瞬間的怔愣後,慌忙捂眼跑出門去,不幸在門檻絆了一跤……
迎麵摔趴在一身黑錦衣急急奔來的陳南腳下。
“趙小姐,您這是?”嚇得陳南腳步一頓,滿臉疑惑,“我們頭兒在屋裡嗎?還趕著出任務呢。”
“啊?出任務?”摔趴在地的趙玉珠,仰起小臉,一臉懵。
“走!”薛妖已穿戴整齊走出房門,一身墨色錦衣,腳步帶風地繞過趙玉珠,迎向陳南。
趙玉珠趕忙從地上爬起來。
薛妖闊步走上長廊。
陳南跟在後頭走,好幾次疑惑地反頭,看向……不合時宜出現在頭兒府裡的趙玉珠。
“趙小姐,您回府吧。我們大人上值去了,得深夜下值才能回了。”薛府管家,恭恭敬敬賠笑道。
“上值?今天,薛大人不是休沐嗎?”趙玉珠問道。
大寧國官員每旬休兩日,今日她爹爹就休沐在家。
“咱們薛大人勤勉,幾乎不休沐。”管家恭恭敬敬道。
趙玉珠:……
這才明白過來,薛妖是百忙之中,抽出上值前的半個時辰來教她?
難怪,要她上門來學武,還天不亮就得起。
次日清晨,趙玉珠照舊在天空還漆黑一團時,便迷迷瞪瞪地被丫鬟喚醒。
不想,冒著寒風飛雪。
趙玉珠睡眼惺忪到了薛妖府上,竟被管家告知:“趙小姐,咱們薛大人昨夜忙得沒回府,今日……怕是教學不了。”
趙玉珠:……
瞌睡都被氣飛了,有木有。
“不能教學,不會提前差人告知嗎?”害她空跑一場,不是純心耍她麼。
趙玉珠氣鼓鼓地掉頭往外走。
漫天飛雪中,趙玉珠嘟嘴走在石子鋪就的小路上,越想越來氣,臭薛妖打一開始就沒打算好好教她,隻想“炸出她是那日扔石子的”便完了。
“混蛋!”
趙玉珠一腳踢飛腳下的小石子,卻疼得自己直抱腳。
真是運氣背啊。
不想,小石子彈跳了兩下,居然迸上一個風塵仆仆奔來的黑錦衣男子。
“火氣這麼大,要不要打兩桶井水給你澆澆火?”
白雪飄飄中,那個黑錦衣男子頓住腳步,站定在她麵前。
趙玉珠鬆開腳抬頭,隔著撲簌簌墜落的白雪,看清來人居然是薛妖。
“你……你回來啦?”是趕回來教她武藝的嗎?
趙玉珠心頭的邪火,瞬間撲滅,麻溜換上一張笑臉。
薛妖一邊揉揉額角與她擦肩而過,一邊丟給她一句:“今日,你繼續投石子,直到次次擊穿靶心為止。記住,不是擊中,是擊穿。你先去,我換身練功服就來。”
說罷,徑直往內院而去。
趙玉珠:……
又是投石子,你確信,你不是在敷衍我?
到了練武場,趙玉珠嚇了一跳。
隻見十個靶子排成一豎,層層疊加似千手觀音,趙玉珠唯有飛出石子,一次性擊穿十道靶子,才算成功。
這高難度……
趙玉珠深吸一口氣,這是生生逼得她再不許藏拙,拚儘全力上啊。
在她苦哈哈投完三輪時,一偏頭,卻見薛妖側臥在房簷頂上……悠哉悠哉地閉目養神。
喂,說好的,她練不到位的地方,他從旁指點呢?
閉著眼,指點個鬼哦?
又投完五輪後。
一偏頭,竟見房簷上頭的薛妖……歪頭睡著了。
趙玉珠:……
真想一石子扔醒他。
他這師父好當哦,想睡就睡,真稱職。
大雪越下越緊了。
頂著鵝毛大雪,又足足練習了兩刻鐘。
趙玉珠揉著酸疼到不行的胳膊,一抬頭見房簷上的薛妖周身落滿白雪,麵龐卻睡出異樣的潮紅。
又擲出一顆石子後。
趙玉珠疑惑地多瞅了薛妖幾眼,隻見他麵龐越發紅潤起來。
不會是冰天雪地的,凍得發燒了吧?
趙玉珠慌忙叫管家搬來木梯,她爬上房簷查看。
手指貼上薛妖額頭,還好,溫度不算高,在正常範圍內。
隻是他眉眼間滿是疲憊。
趙玉珠想起先頭撞見他時,他用手指揉了揉疲憊的額角。想來一夜奔波未眠所致,飽飽睡上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趙玉珠猶豫片刻,將他白色練功服上的雪花用手輕輕拂去,又尋來一件厚實大氅嚴嚴實實地蓋住他。
末了,還將自個先前遮雪的小紅傘,選個最擋風雪的角度,紅豔豔地罩在薛妖頭上。
然後,趙玉珠才放心地下了屋簷,繼續用心投石子。
話說,薛妖睡得迷迷糊糊時,忽覺額頭觸上一陣溫熱,宛若冰天雪地裡撲來一團火,暖暖的。
轉瞬即逝,火走了。
再後來,又來了一座溫暖的房子,將他罩在裡頭。
還有軟軟的秀發在他臉上拂過,帶著少女若有似無的馨香,怎麼可能呢?呼吸一下,一股幽幽梅花香灌入鼻腔,似曾相識,像在哪兒嗅過。
薛妖強撐著掀開一條眼縫,大雪紛飛中,朦朦朧朧望見一個妙齡少女爬下屋簷,一頭秀發隨風揚起,臉蛋白皙像個仙子……
~
趙玉珠足足練滿半個時辰,大汗淋漓。
向管家借了間廂房,換了套乾淨衣裙。
臨走前,趙玉珠又望了望屋簷上酣睡的薛妖,叮囑管家好生照看,千萬彆讓他睡出病來。
“趙小姐放心,咱們大人經常這樣,說是練功需要。再冰天雪地,都無礙的。”管家畢恭畢敬回答。
趙玉珠:……
合著,純屬她多事了?
薛妖這是將“冰天雪地”,當武俠話本子裡的“玉石寒床”使用?
方才給他一通蓋,不會起反作用,白白耽誤了他一天的功力吧?
“哦,這樣啊。那我先走了,您……自便。”待她走了,管家您可自行揭去方才瞎弄上的保暖措施。
趙玉珠捂臉,灰溜溜快速逃離。
管家望著趙玉珠遠去的背影,眸光一亮。
當初,薛妖相依為命數年的奶媽,臨終前,非要為主子定上這門親事。
那會子,這趙三小姐作天作地、驕橫無禮,他們當下人的全都質疑奶媽的眼光。明擺著,是要娶回一個祖宗來供著嘛。
不曾想,才多久,這趙三小姐居然也會關心人了?
待會說給薛大人聽,也不知薛大人信不信呢。
下一刻,管家猶豫上了,主子身上那些不合時宜、起反作用的保暖措施,該揭去,還是不該揭去呢?
哎喲,難死他這個當管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