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段距離，他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韓錦書，不知已經在那兒看了她多久。
樓梯拐角本就背光，加上頭頂陰暗的天色，少年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團枯朽的迷霧裡，陰鬱森然，可與之形成反差的，是少年看她的目光。
直白，露骨，並且充滿了某種近乎病態的……
渴望？
韓錦書這次是真的有點被嚇到了。她被少年瞧得一陣心慌，條件反射般往後退兩步，躲到一麵牆後，借由視線盲區，避開那名詭異少年的注視。
看那個人身上穿的，是蘭江一中的校服，很顯然，他是這裡的學生。
躲在這裡抽煙，想必不會是好學生。
韓錦書心裡琢磨著，就在這時，韓清柏的聲音傳來，不悅道：“我和校長說個話，轉頭你就不見了！招呼也不打，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不懂事了。”
韓錦書從牆後走出來，轉過頭，看見韓父在校長和班主任的陪同下走出了辦公室。
視線再次望向那個樓梯拐角。
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那名詭異少年的影子。
*
蘭江一中各年級都是按成績分班，一班的學生成績最好，是年級上的領頭羊，越往後的班級成績越不如人意。
韓錦書雖然叛逆，但她的智商和學習能力都是同齡人中的翹楚，因此，報到過後，她直接被校長給分進了高三一班。
清晨，教室裡鬨哄哄的。
韓錦書跟在班主任身後走進教室，被安排在了一個文靜可愛的齊劉海少女身邊。
她坐下來，隨手把書包塞進課桌，然後就拿出手機戴上耳機聽歌。不準備搭理其他同學。
班裡的同學全都暗中打望著韓錦書，不敢明目張膽地議論，於是一個個壓低嗓子，竊竊私語。
“這就是那個大城市來的富二代。”
“長得也太漂亮了……”
“她身上穿的是什麼啊，怎麼和動漫裡那些女孩子穿的一樣？”
“聽說叫JK裙，在那些大城市很流行。”
“可是裙子那麼短，是不是有點暴露，大腿都露出來了。她為什麼不穿校服？”
“剛轉來，校服估計還沒發給她……”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教室外的走廊上傳來，由遠及近。
韓錦書抬起眼皮，看見一個穿校服的瘦高少年走了進來。
他個子很高，皮膚很白，校服穿得規規矩矩，英俊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透出一種傲慢的冷漠。
韓錦書：“…………”
韓錦書瞪大眼，驚得脫口而出低呼出聲：“我去。”
居然，是那個在校長辦公室外麵抽煙的不良少年。他們居然是一個班的？！
齊劉海同桌見韓錦書這反應，也抬起頭，循著她的目光望去。
韓錦書滿眼警惕地盯著那名高個兒少年。
少年邁著長腿，穿過過道，從韓錦書身邊目不斜視地經過，冷淡神色不見絲毫變化，仿佛根本沒有見過她。然後，安安靜靜地走到她所在大組的最後一排，麵無表情落座。
韓錦書唰的轉回腦袋，問身邊的齊劉海女孩兒，嗓音壓低：“剛進教室的這是誰？”
“……”齊劉海女孩沒料到這個異類美少女會忽然跟自己說話，呆了呆，然後才道：“哦，你說黎渡？黎渡是我們學校的校草，也是年紀第一，每學期都拿獎學金，品學兼優，出了名的好學生。”
韓錦書聽完，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心想：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怕是不會躲在樓梯拐角抽煙。可見，這個好學生，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正琢磨著，又聽齊劉海女孩聲音也低幾分，繼續道：“不過，黎渡的性格很孤僻，不愛說話，也沒有朋友，總是獨來獨往的。”
韓錦書了解完詭異少年的基本情況，點點頭。
齊劉海少女有點好奇，問：“你怎麼突然打聽黎渡？看他長得好看，想追他？”
韓錦書搖搖頭。
她不動聲色地將腦袋往後轉。
少年個子很高，即使隔了幾排座位，她也一眼就看見了他。
他垂著眸，正在看書，很冷淡，也很安靜，無聲無息，清冷禁.欲。和幾天前那個目光直白滾燙的詭異少年，仿佛根本不是一個人。
難道……
那天種種，隻是她的錯覺？
韓錦書有點糊塗了。視線依次從少年飽滿的前額，掃過他深邃如畫的眉眼，高挺筆直的鼻梁，最後，落在他的嘴唇上。
薄而潤，呈現出一種很淺的紅色，兩邊嘴角帶著很輕微的上揚弧角，看起來，好漂亮。
美色撩人。
韓錦書眯了眯眼睛。莫名鬼使神差，冒出一個神奇的念頭。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張唇，親吻他，是不是能嘗到高嶺冰雪的味道。
*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韓錦書一直在思考，到底要怎麼搗蛋，才能讓學校通知韓清柏，把她領回去。一天下來，她課也沒聽，課堂練習也沒寫，唯一的收獲，就是知道了一些關於那個年級第一的八卦，和她同桌的名字。
齊劉海女孩，名叫吳曼佳。
晚自習下課後，熱心的吳曼佳見韓錦書在學校還沒什麼朋友，便提出：“韓錦書同學，你才剛轉來我們學校，應該還沒有交到其它朋友，也沒有其它人陪你一起放學。那不如我們一起？”
韓錦書本想拒絕，但對上女孩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話到嘴邊，不知怎麼就變成了：“好的。”
“嗯！”吳曼佳笑容滿麵，又說，“你家住哪裡呀？”
韓錦書報上了姑奶奶家的地址。
吳曼佳：“哇，好巧。我家離你家不遠，我們以後可以一起放學上學！”
韓錦書被這個小天使一樣的姑娘感染，也笑了下，說：“我家裡人本來還想每天接送我，我正愁找不到理由拒絕他們呢。這下有你一起同路，他們估計也不會強求我了。”
吳曼佳歡歡喜喜：“是呀。我們住的地方到學校，公交線路直達，很方便的。”
聊著天，兩個女孩一起背上書包，離開教室。
高三年級在教學樓的五樓，走到一樓時，吳曼佳卻突的一拍腦門兒，驚道：“哎呀，我的數學卷子放在抽屜裡忘了拿。”
韓錦書：“那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嗯嗯。”說完，吳曼佳便掉頭一溜煙衝上了樓梯。
韓錦書獨自站在樓梯間等。
高三年級下晚自習本來就晚，加上她和吳曼佳又磨蹭了會兒，此時偌大的教學樓幾乎沒剩幾個人，空空蕩蕩。
韓錦書不喜歡這樣的空曠，會讓她感到孤單。
原地踱了幾步，隨之便彎下腰，坐在了樓梯台階上。
不料，剛坐下，耳畔冷不丁響起道嗓音，冷冷清清，說：“你站起來。”
韓錦書：“。”
韓錦書怔了怔，抬起腦袋。眼前一道身影冷淡傲然，居然是，那個黎渡。
他低垂著濃密的眼睫，居高臨下，很平靜地俯視她，字裡行間包括眼角眉梢，全都不帶任何情緒色彩。
韓錦書眨了眨眼，忽而好笑。
原以為是高山之上的一寸寒雪，不染塵埃，沒成想，也俗得要死。可是，想認識美女，這搭訕的方式是不是有點欠扁？
“這位同學，你家住太平洋嗎，管這麼寬。”韓錦書覺得這個看似冷漠一本正經的少年，有點意思。想逗他，便故意軟下嗓音，嬌聲嬌氣地說：“我要坐，還是要站，貌似不關你的事。”
韓錦書不知道，此時周圍光線昏暗，她妖豔的笑顏泡在靡靡光影裡，像極了一隻含苞欲綻的妖。
黎渡靜默幾秒，又說了三個字：“黑色的。”
這下，韓錦書徹底茫然了。
她不解地問：“什麼黑色的？”
黎渡漆黑的眸定定盯著她，然後說：“你的內.褲。”
韓錦書：“…………”
“你的裙子很短，坐下或者蹲下，稍不注意，會露出來。”黎渡說著，垂在身側那根象征欲的食指，無意識地不停跳動，可他的嗓音聽起來那麼平心靜氣，毫無漣漪，“上次在校長辦公室外麵，我就看見了。”
韓錦書：“……………………”
兩人第一次說話，以韓錦書麵紅耳赤落荒而逃，告終。
黎渡側頭，注視著少女踉蹌逃跑的身影，然後從褲兜裡摸出一根煙，點燃。
深吸一口，尼古丁暫時麻痹了洶湧的躁動，躁動的疼痛，疼痛的癢。
吸完煙，癮念稍止。
他扔掉煙頭，走了。
她逃得太快，以至於，黎渡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
上次在校長辦公室外麵，他就看見了。
正式開學前的那幾天，他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反複被腦海中女孩的身影折磨。
幻想撫觸她，幻想深吻她，幻想她每寸雪白皮膚的觸感，幻想把她私藏在隻有他能找到的地方，沒日沒夜，狠狠地疼愛占有。
甚至，想把她泡進福爾馬林，製作成隻屬於他一個人的獨家標本。